第一次在大荧幕上看李安的电影,是《色戒》台湾首映,那时刚好在台南做交换生。李安的电影,在此之前看过卧虎藏龙,听过断背山,观影之前并没有做过功课。我们一行男男女女十人浩浩荡荡,踩着夜色,奔向影院,占了两排座位。露骨的片段不少,有人物表情特写的镜头,继续着明争暗斗的剧情。整个影院没有半点杂音,不知道是不是都像我一样屏气凝神,盯着银幕。
看完之后,大伙奔向学校附近的黑暗街,路上和桌上,我们谈论着,汤唯穿旗袍真美啊,梁朝伟眼睛真的会演戏啊,王力宏帅是帅就是蠢啊,那个鸽子蛋得多少钱呢。后来听说大陆上映的是删减版,我们几个大陆学生都采购了张高清无码完整版影碟,塞在行李箱最深处,琢磨着安检不会查吧。
选修课上认识个朋友,是成大历史系兼辅修政治,色戒上映那段时间,有天他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你知道李安的老家是哪里吗?
我问哪里,台南?!
他说,对,要不要带你去看看他们家。
我当时又惊又喜,你竟然还认识他们家,好厉害。快走。
我们的机车停在了台南一中,同学伸出手,用手指着一大片说,李安他们家就住在学校这附近。我当时要不是顾念着海峡两岸情谊,真想顺手抄起一块砖头拍他。可能看到我脸色不太对,这个同学赶紧说道,这是李安的母校,李安父亲曾经还在这里担任过校长。我带你参观李安的母校吧。后来他说通了门卫,带着我走马观花转了圈台南一中,想着我也算是踏过了李安念书的地方了,顿时觉得心生得意。
当时我就读的成大,图书馆简直是一大最爱,除了随手就能翻阅盗那些敏感的被屏蔽的书籍,还有一整层是影音室,不仅片子供应足,观影体验也够人性化。有供1个人观影的小隔断,也有家庭小影院般的房间,有2人间,4人间,6人间。我就是在那里,看完李安当时的所有片子,从最早的家庭三部曲《推手》、《喜宴》、《饮食男女》,到后来的《理智与情感》,《卧虎藏龙》、《绿巨人》、《断背山》。
看过李安采访或者日常状态的人,想必都会像我一样冒出极大的好奇,为什么导演本人和电影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差。说话慢条斯理温和慈祥的像是邻家大伯,采访中会冒出“我也不知道哎”“我是一个无用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似乎毫无力量的导演,在他的电影中,却利刃在手,又狠又准又有艺术感的直戳人性深处。不论电影的场景是在一个家庭中,还是一个武侠世界,抑或是战争年代。
李安的早期电影讲的是破和立的过程。比如家庭三部曲,一套平衡系统被打破,之后被迫重建。我们将见识到具有中国特色的平衡系统的重新建立,就好像《喜宴》中有一幕很有趣,李安是画中人饰演路人甲跳出来说道,You're witnessing the results of 5000 years of sexual repressio。这个重建的过程因为血缘这层骨子里不可割断的关系,而变得异常艰辛,唯有依靠太极拳式的巧劲化力和儒家文化的隐忍,但这样建立的新平衡系统不可避免带有些许悲情色彩,比如说《推手》的父亲从儿子和洋人儿媳妇家搬出独自住在华人区,《喜宴》中的父亲在安检口举起双手像投降,接受了儿子出轨这一事实,《饮食男女》最后家聚,女儿们的缺席以及老宅子门口贴着的“已出售”的字样。
李安的新片《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已经在北美上映,国内首映档期是11.11。尽管那天我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出差,但已开始搜索着晚上去哪家看了。也许有人已经听说这部新片在外媒评价一般,集中被批评的是影片所使用的一大创新技术,3D 4K 120帧技术。
其实关于这个技术,李安在影片上映之前就提到“对于120帧,我没有信心,我只是有好奇心”。他还说了句“如果你们不喜欢这部电影,你们可以骂我,但是你们不应该去骂3D或是120帧,技术是无辜的。”
冲着安叔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也必须进影院一饱眼福。而且他又是多么难得的值得信赖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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