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买卖上门
天是好天,就是热;蝉在树上,都在叫。我和老者,面对面;南方绸缎,大买卖。
老赵是中间人,生意都是他找上门的,三七开,规矩是,他不说,我不问。眼下光景不好,朝廷亡了,北方人来了,虽说后主昏庸,但朝廷换了天,总是乱。时局乱也有乱的好处,总有大户人家有想搞明白但不能公开搞明白的事,这些不能搞明白但想搞明白的事就落在我们这些人的头上。
“阁下要查一个人?”我问
“查人”老者答,边拿出一副画像。
我接过来,“3日后见分晓”。
“有劳”,说完,老者起身告辞,留下10两银子定金。
老赵给的线索是,那人经常在越国公府邸附近出没,估摸雇主和越国公府里也脱不了干系,那老者的南方绸缎可不是寻常官家能得的。
二、查案
第二日晌午便得了那人的行踪,那人在越国公府大门西边茶摊下徘徊,身长五尺有余,看似年岁尚小,衣着朴素,倒像个伙计。问了茶摊老板,此人确是经常来光顾,有时是在茶摊,有时来买个包子,也不见有约他人。
一路跟到集市,那人竟有个摊位,隔壁摊位唤他阿牛。阿牛做的杂货生意,卖的些有的没的,破铜烂铁,生意清淡是必然的,和阿牛一起的还有个年约5,6岁的小女孩,阿牛不在的时候,便是小女孩在看着摊子,小女孩爱笑,周围老板老板娘似是多有照顾,阿牛拿出包子给小女孩,小女孩笑的更欢了。
查一日,无甚进展。
第二日再去,集市乱作一团,小女孩哭的稀里哗啦,周边摊位闹得叽叽喳喳,阿牛被官府拿了!?
说是前朝逆贼,有谋反之嫌,趁乱,问小女孩,爹爹可曾留下什么话?小女孩边哭边说:“嗲嗲让我仍要出摊,直等有人买了那面铜镜。”
小女孩也是可怜,我谎称阿牛远亲,散了些银两让四舍照顾小孩。找来了那面铜镜,铜镜是老物件,做工倒是精致,但阿牛标价却要100两,别说这面铜镜不值这个钱,况且还只有半面,这事蹊跷。再细看,铜镜背面镜面下方有字,辨认出竟是一首诗: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这难道是阿牛和情人的定情信物?我问老赵。
不,这镜子是宫里出来的,这做工不会错的。老赵是见过世面的。
这下事情就有点复杂了,越国公是开国功臣,阿牛既然有前朝宫里的东西,那就是前朝宫里的人,他盯着越国府难道准备行刺越国公?可又为什么要在集市里高价卖这半面镜子,难道镜子是暗号?背后应该还有人。
三、驸马爷
第三日和老赵再去,远远见一人在暗处观望,遂暗中追踪,那人走路蹒跚,似是有恙,走不数里,竟倒在路上。我于老赵走近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平时四平八稳的老赵,一下跳起来惊呼:“驸马爷!”
喂了药下去,休息片刻,驸马爷终于起身,道出其中缘由。当年驸马和乐昌公主成婚是轰动金陵的大事,乐昌公主是后主的妹妹,除了相貌美艳动人,更难得的是文采过人,公主不攀附权贵,后主也没有给公主安排政治婚姻,下嫁徐驸马完全是看中驸马的才学,一时传为佳话。
但陈后主昏庸,当年驸马和公主早已看破时局,北人入境已是无可挽回。驸马估计以公主的才学和美貌,国破家亡时定无力守护,以公主的身份,逃也是无处可遁。
所以两人约定,把一副铜镜破成两半,公主与丈夫各执一半。将来若有离散,乐昌公主会吩咐仆人,在新朝代的京城大街上叫卖此残缺的铜镜,丈夫徐德言便会顺藤摸瓜,找到她。
但公主的老仆人已然离世,阿牛是仆人的丈夫,背后曲折阿牛是不甚清楚,只是依着妻子遗言,定要摆摊卖镜,徐驸马一路颠沛流离,终为当年誓言来到大兴城,也终于找到铜镜,但知公主被赐予越国公杨素,权臣朝野,又是开国功臣,无奈自身体弱,只在铜镜上题诗一首,将缘由向阿牛讲了。
阿牛看在妻子情分和过去主仆份上,也感念驸马和公主一往情深,便答应继续摆摊,防万一公主派人来寻,自己还经常去越国公府周围查探,怎奈现被疑为乱党,唉。
老赵和我走出屋,老赵叹了口气,说:“雇主是杨府的管家”
“我猜也是”。我答。
“我是从宫里出来的”,老赵说。
“你不说,我不问”。我答。
“见公主可能要掉脑袋”,老赵说。
“我本是该死之人”,我答。
“你若真一去不回?”老赵问。
“那便一去不回”
四、见公主
天是好天,就是热;蝉在树上,都在叫。我和管家,面对面;半面铜镜,大买卖。
“此事我只能和二夫人谈”我说。
管家眉头皱起来,过了一会又松了下来,而我,仿佛过了一年的光景。
“二炷香,够了吗?”管家问
我起身,给管家深鞠一躬。
往回赶,老赵远远就迎在路口,“事成了?”
“我也不知道”,我答。
“怎么不知道,公主怎么说?”老赵急道。
“公主让我把另一半铜镜带回来了”。
驸马看着另一半铜镜,先是哭,然后又笑,接着又哭。我问老赵:“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老赵说:“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后来驸马出去了,我拿起这面铜镜,又一首诗: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
五、葬礼
管家后来又找了我,说事情办的好,按照约定给了我50两,另外还给了我1000两,让我代为打点,说是杨大人给的。阿牛也放出来了,老赵说给他们200两,让阿牛和女儿过点好日子。
驸马爷身子不好,第二年开春走了,老赵给置办的丧事,临下葬,和楠木棺材一起下去的还有那两面铜镜,老赵口口念道:“破镜重圆,破镜重圆。”
去参加丧事的有我、老赵、阿牛、阿牛女儿,远远的,还停着一辆马车。
【后记】
文章改编自“破镜重圆”的典故,根据原典故杨素是成全了乐昌公主和驸马,公主和驸马快乐地过完余生,尽管个人也喜欢能有个美好爱情的happy ending,但老实说在中国历史上,尤其是改朝换代,前朝皇室的命运总是悲惨的,而人总是怀旧的,尤其是已经失去的东西,这些能流传下来的故事恰恰是当时人们的一种倔强,这也许就是古人的浪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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