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水滴径开到他们的工作室,蒙塔格看着这个与自己家一模一样的工作室。
血液涌动,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
他的工作就是生活就是虚假,虚假的一切如同密不透风的薄膜一样紧紧包裹的蒙塔格,让他在里面一点点窒息身亡,然后被遗忘。
在工作室的另一边出口,也就是家里的入口,从那出去就会进入一个5平方米大小的白色房间,在那中间的顶部,有一个全息光影系统,可以投射出肉眼无法分辨的影像,脚下是跟随移动的反应地毯。
蒙塔格和米尔德里德就是在这个放家里完成他们的工作,通过这两个房间,他们可以完成一切的日常生活,和过去资料里的一模一样,夫妻一起购物、一起踏青、一起,一起步入终结。
几年来他们就在这十几平方米的两个房间里,为那些沉迷于虚拟世界的人们提供“真实”的夫妻家庭生活。
此时蒙塔格像“日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阅读着今天的报纸,而米尔德里德在一旁沙发上阅读着今天的报纸。
两个人如同鸟儿的双翼一般近乎完美的对称。
他们总是要同时做一样的事情,毕竟在千万的观众眼里,他们的行动就代表着现阶段男女的权利的高低。
必须保持绝对的对等!
手环投射出的电子报上播放着最新的火星殖民舰准备发射的消息。
而蒙塔格内心的火焰也如同火箭喷射器一样就要燃烧出身体外,就连身下的沙发都要被点燃。
突然,米尔德里德好像收到消息一般,或者,就是如此?
“嘿,你觉得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她说出来了,她还是说了,这个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想好,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没必要要孩子。”
“可是,我指的是我们自己来孕育的孩子,和我们一样的胎生儿,而不是那些工...那些生育基地培养的孩子。”
她差点把工厂说出来了,没错,那些从试管里“制造”出来的婴儿和工厂里的产品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要,老实说,米尔德里德,你有多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你在说什么呢,盖。我,我当然记得,那是在...在...可是,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米尔德里德紧张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没有预见我会说这种话。
“当然有关系,亲爱的。”蒙塔格站起身来,六英尺高的庞大身躯将米尔德里德遮在了他的阴影中。
我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说!我要这么做!
他愤怒不已,被克拉丽丝轻易地揭去面具后,他再也无法隐藏对这一切虚假生活的愤怒。他撞向光影系统,使整个背景一片晃动,用力地对着镜头嘶吼着。
“这间屋子没有一样是真实的,光幕前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在表演,我们的夫妻只是一个噱头,我们过着虚假的生活,观众看着我们虚假的生活。想从我们身上找一点真实感。多么好笑!你们!现在在光幕前看着我的观众!你们为什么不去外面,不去城市外面,砸烂你们的体感机,砸烂光幕。去北方,亲自去密林里体验绿叶的触摸,去体验水流从脚边流过,那感觉,哦,我都早已忘记,我被这一切困住太久,可你们不一样,为什么你们不出去看一看。”
他注意到直播的蓝光依然闪烁,便转身对着米尔德里德,但那股愤恨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苦涩。
“我们离婚吧,如果我们的婚姻还存在,那就让它进入人类的历史吧,不要再垂死挣扎。”
然后,他跑了出去,没有使用水滴,而是用双腿,径直向家跑去。
他没有理会交感芯片不断传来的消息,在突然做出这些举动之后,不知道公司会有何种举动。不过,他现在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去见一个人。
蒙塔格奔向克拉丽丝的家,猛的扣响房门,但是却没有丝毫回应。声音被吸入门后的世界再也没有传出。
里面没有人,没有克拉丽丝,谁也没有。
他的身体仿佛被炸的四分五裂,唯有心脏朝着天空高处无限加速上升,他变得不再是他,记忆穿过时间,又回到了昨天晚上,或者说,回到那个晚上。
那个美丽的女孩似意外般的出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他。
“我今天第一天搬过来,和我舅舅住一起。对了,我叫米尔德里德·麦克莱伦。你介意我跟你一道走回去吗?”
米尔德里德,是你啊,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想起来了。
远处,天空变成从未见过的深蓝色,经过无限浓淡层次产生的唯美景象,飞往火星的飞船缓慢的升空,一如逃离末日世界的方舟,向着希望之地驶去。
唯有群星才能容纳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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