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下得紧,就在一夜,土地成了绿。
她在雨后推开屋门,门缝有些粘,一夜之间竟长出了苔藓,苔藓长在门缝,毛绒绒的,像空气的产物,被时间遗留在不该遗留的地方。于是她费劲推门,像一个人,推走了冬天,用羸弱又坚硬的体温。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暖和,甚至有些清晰过人的暧昧。她一身单薄的秋衣,在湛蓝逼人的三月里,竟像一丝不挂的裸体,她有些害羞,而裸体美,艺术与现实相连,一缕阳光穿破雾,不知是太阳还是羞涩,她的脸泛红,背起草篓,信步出门了。
她的裤腿扫着露水,太阳吞噬露水的生命,这美而永恒的短暂,想起来就让人头疼不已。
他在放牛,她从他身后走过,有意放慢了脚步。这该死的露水,把裤腿全弄湿,她走得更慢了,阳光途经这个方位的云层,像无数次,他都途经她的梦,而她像无数次的往日,途经他的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他该回头冲她打招呼了,她低头,这里的草,被夜雨,养得好肥,是一种肥胖的美好。
他的脸,还是脏兮兮的,他的裤子,还是很破旧,他的衬衣,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一处褶子,他黑乎乎的衬衣,跟全身上下是那样的不和谐,出奇的没有褶子。
他的脸,脏兮兮的,却像涂了一层阳光。
夜雨后的土地,四下都是嫩绿的小小森林,他看着不远处的牛,她看着不远处的他,牛的眼里,充满了三月,充满了生命。
时间被时间带走,他们两个互相问候,朝各自的家里走,她看着他走,黄昏的最后一滴光,落在脚下肥美的青草,他的纽扣闪闪发亮。
她捡了他的纽扣,她推开门缝,苔藓跟月亮交相辉映,她又一次推开了冬天,她的脸在发烫。
天还没亮,她被夜雨,狗吠,敲门,叫醒。
“我要跟我父亲出门打工了,来跟你道个别”
苔藓把朦胧的时间染上情绪,她快要哭。她背身朝床头走去。
“那啥,嗯,昨天捡了你的纽扣。。。”
“纽扣先放你这儿吧,我把衬衣压在家里的柜子里了,我走啦,车要开啦”
说完,他朝外面跑去,这夜雨温柔地剧烈,她眼睛模糊,在这模糊的时间里,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这模糊的夜雨里面。
她掩面而泣,同夜雨一起,关上门缝,像关上门外面的冬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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