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课本里和我们印象里的欧阳修,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的千古一醉翁……而读他的大部分词,跟这些形象显然是对不上号的。
越看欧阳修,越发现对他的了解太少。甚至,当年背得滚瓜烂熟的文学常识“欧阳修,江西吉安人”,吉安其实也只是欧阳修的籍贯,他本是出生在四川绵州的。欧阳修与四川最初的关联,这个信息,也错过了。
而他的词与他的文、他的人形象不符的印象,不只很多现代人有,北宋时的人应该也是这样觉得的。热剧《清平乐》里就有人说欧阳修爱写艳词跟他的文与人不符。
欧阳修的确写艳词,有的也确实很露骨。但在艳词之外,欧阳修也留下了许多经典的诗词,“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等写相思与离愁别绪的词句都为人所熟知。
此外,欧阳修还有一首较为冷门的词,写得豪放疏狂,读完它,对欧阳修的了解可以更进一步。这首词与后来东坡的词风比较接近。
《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
北宋·欧阳修
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欧阳修曾任扬州太守,这首词作于他调离扬州之后、其友刘原甫被任命为扬州太守之际。词人为友饯别,也回顾自己的扬州生涯,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风流儒雅的“文章太守”形象。词与欧阳修其余词作的风格不一样,也与当时流行的词写法截然不同,自有一股风流气在其中。
尤其下片开头十二字,可以作为“醉翁”欧阳修的代言词。
平山堂是欧阳修知守扬州时修建的,开篇他写平山堂的阑槛倚在晴朗的碧空,远山若有似无。春风徐徐,杨柳依依,景色疏朗如画。亲手在堂前栽种的柳树,阔别已经好几年了。
下片塑造了一个风流俊逸的文章太守形象,“挥毫万字,一饮千钟”,下笔就是万言,一饮就是千钟,真个疏狂豪放,潇洒旷达。后两句写人生易老,当及时行乐,豪迈间隐隐可见太白的影子。
对欧阳修这首词,苏东坡应也是很喜欢的。苏东坡曾三度过平山堂,在第三次过时,写下情真意切的一首词《西江月》,回顾半生,怀念老师。写词时,东坡已别欧阳修十年,其时欧阳修已不在人间,而石壁上笔墨字迹仍在。
《西江月》
北宋·苏轼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其中的“文章太守”“杨柳春风”便是从欧阳修这首《朝中措》而来。东坡到此感慨,前半生如弹指一挥间匆匆而过,如今老师也早已不再,平山堂上只剩字迹飞舞,杨柳春风。
欧阳修遭受过政治打击,苏东坡亦然。可人活一世,回头一看,是是非非都是转头就空,哦,不对,还没转头也不过是一场梦啊!那又何必执著、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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