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家乡的米。
米,家的味道。我童年的记忆里有着一片稻田,叶尖上的露珠在晨霞的照耀下发着幸福的光。巢湖的乡村不像皖北的干燥,也不像皖南的湿润,好像是雨季和旱季的分隔代。油绿色的稻田静静的铺满大地,当有微风吹过缓缓的翻滚着波浪,像是伴着<夜莺>的序曲。那时的我光着脚丫跟着姐姐后面在这里学会了奔跑。
我曾盯着稻穗去看,想看着它出穗、长浆,可在田埂边耗费了半天的光景也不见它们的成长,只见着我的父母们隔三差五的挖沟灌溉施肥。而后的日子里,我只是跟着母亲卷着裤脚去拔了几次稗子,扎了两个草人。再后来露珠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或许生长是在夜里的事情,只是我被哥哥们带着玩去了,只记得趁着月光去抓田鸡、泥鳅、黄鳝等等,忘了在月光下去看成长的稻穗了。
农村的孩子是快乐的,我的父辈们基于文盲和半文盲之间,自然对于学习也就是考试多少分的理解,考好了当然是嘚瑟的又蹦又跳,考不好了逃不掉一顿打。前打后忘记,不过个把钟头后趁大人们干活去了,立马就扔掉那些被揍的负面情绪,撒着欢的跑出去了。吃过晚饭又是一顿打,因为贪玩作业也没写完,边吭吭唧唧的哭边写着,要是吃了痛就有眼泪滴在作业本上把字弄糊了,结果用手一擦,还把作业本擦破了,于是又是被敲了两下脑袋,最后就是哭着睡着了。只是在睡梦中仿佛听到妈妈埋怨着爸爸不应当打的那么重如此云云,后面也就是鼾声满屋了。
村头有个操场,镇里有个电影的放映队,约莫半月的光景就会来一趟,每天放学过后村头小店墙上张贴着影片信息有鸡毛信、地道战、地雷战、英雄儿女等。晚上7点钟后家里的大人们锁好门窗,爸爸扛着板凳,妈妈牵着被揍的孩子来到操场,而此时操场上已经齐刷刷的一排板凳在哪里摆上了。有其它村子的货郎担也跑过来卖点吃食,这是一个属于乡下孩子的露天电影院,每每这样的夜晚真是快活极了。
米,家的味道。时光总是再不经意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到了秋天,金黄色稻穗垂弯了腰。收割的季节到了,从学校的窗户看去远远的田地,像是我铺下的床单打着很多块补丁一样,方方正正的。父母们带着草帽,脖子上围个毛巾时不时的用手臂蹭起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黝黑的皮肤在夕晒下发着油光,远远的闻到汗水的味道散发在空气当中。放学过后也不用急着回家去写作业,双抢的日子里先跑到自己家的田里帮着父母去拾稻穗。要是拾的多可是有奖励的,那时的奖励可是人间的美味。只听见田埂边一位骑着加重自行车的大叔高声的喊着:“香蕉冰棒,卖冰棒,凉皮。”远远的听到喊声,见了这人自然是要更卖力的弯几次腰,哪怕腿上被几个蚂蝗叮了也浑然不知,也不会像平时叫嚷着害怕,就会告诉妈妈你看我捡了多少;而奖励也是自然要给的,二毛钱来一根冰棒保证你乐开了花;自然也更卖力的做起事来,有时父母们把冰棍放在保温瓶里,看着我们偷懒时拿出一根激励下我们,于是孩子们欢快的奔跑着。把所有的稻穗都挑到了操场上铺开后,再用操场上的石滚子碾压稻穗。大慨是一个直径80厘米左右,长1米,中间有两个碗口一样窝的圆滚石,大人们用木架插上石滚子的窝,把绳子系到木架上用绳子把木架和牛的脖子相连,然后大人们牵着牛来来回回的吆喝着碾过稻穗,这样几圈后稻谷和稻穗分离,再用洋叉(铁叉子)把草挑去剩下稻谷,这样就可以开始堆谷子了,一亩地基本要从早干到晚才能搞完,因为怕下雨,当夜还得用帆布盖着,夜里带上凉席,拿个手电筒睡在操场上,在我们哪里美其名曰看场子。天公作美的话把稻谷铺开晒上两天就可以装袋进仓了,要是阴晴不定还要赶着光景灵活机动边晒边收,要是稍微懒散了点一场大雨走过就会把谷子冲散了,混进操场的烂泥里那这几个月的付出可就如同一江春水向东流了。庄家人靠天靠地靠自己劳动小心翼翼的活着,而一家之长的爸爸就如同战场上的将军扯着嗓门指挥着只有我们叁俩个人的队伍,还有那头吃着稻草的牛。
进仓就万事大吉了,全家美美的睡着,任由镰刀生着慵懒的锈;慵懒的午后敞开前后门躺在竹凉床上,听着摆钟滴答滴答的晃着。一天一天的过去,听着屋外的黄雨横扫着收割后的田地,河里溢出的水把鱼儿也带到了田里,于是我和爸爸又有了活干。晚上回来吃着自己家种的米,喝着自己抓的鱼汤真是太美好了。
米,家的味道。八十年代瞬间而过,操场上的吆喝声越来越少了。脚踩的脱粒机,电动的脱粒机摆满了田间地头,孩子穿插在田地里抱着成长的稻把,递给脱粒机前的父母。
时光匆匆一别,有些记忆远去,有些记忆恒存;乡下落日里黝黑的脸灿烂的笑着,看着我们长大,看着我们远去。那一块田地带走父母的岁月,给了我们欢乐,留给我们留给成长永恒的故事。
我很想念家乡的米,想念壮年时的父母,而如今满面褶皱的母亲弯着腰在荒垦的野地里种着芝麻、种着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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