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老家一趟,听说,就在今年元宵节那天,最使我难忘的,我四十年前上小学二年级时的老师孙玉勤女士不幸去世了。而且是英年早逝,才六十多岁。
虽然三十多年没见过孙老师了,但听到这消息,我心里还是很悲痛,怅然若失。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我老师的时候不过二十来岁,是当时学校孙景书老校长的大女儿。身材高大、苗条、肤色白皙,嗓音细而高。在我心灵深处的记忆里,她是一个温柔、美丽和善良的人。
她从来不打骂我们。只有一次,全班只有我没有完成数学作业,她就罚我站在讲台上,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受老师惩罚,还不知什么是惭愧,只是在全班四十多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下,我只是有些好奇和羞赧。大约站了十多分钟,她说“小腿儿站困了吧?以后一定要及时完成作业!能做到不?”
我嗫嚅道:”能……”
她嫌我声音太小,“大声再说一遍!”
我于是气壮山河般响亮地喊了一声:“能!”大伙儿们哄堂大笑,她也笑了。我用儿童的狡黠的心理揣测到,她爱我们,并没有存心要惩罚的意思。然而我以后上三年级时,还是多次因没完成作业而挨老师的教鞭。现在我也成了老师,早体会到“宽是害,严是爱”的道理。
孙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教我们的语文和数学。有一次,学到课文《游击队歌》,她就教我们唱这首歌: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那怕那山高水又深……”
这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红歌,虽然她就教了我们一节课时间,但我们很快就学会了,直到现在我还会唱这首歌。
孙老师也爱诗,并且爱用优美动听的声音教我们读诗。我还隐约记得她读诗时抑扬顿挫的音调,还有她读过的那篇声情并茂的诗歌《黄河颂》:
”啊,朋友!
黄河以它英雄的气魄,
出现在亚洲的原野;
它表现出我们民族的精神:
伟大而又坚强!
这里,我们向着黄河,
唱出我们的赞歌。
我站在高山之巅,
望黄河滚滚,奔向东南……“
今天想来,我长大后对音乐和文学都有浓厚的兴趣,就是得益于孙老师早年对我的影响!
有一件小事,我都不好意思再提起它,但回想起来,却一直占据我的心灵。我们小时候厕所里是泥土地,一下课,数百人都挤着去小便,经常尿不到粪池里,于是卫生状况便非常差,没几天就泥糊烂浆到处都是,而且气味特别难闻。后来学校派送朱新汉老师定时专门监督着,看谁不往粪池里尿。有次,我因为个子小,挤不到粪池边,又尿急,就悄悄在边上解决了,不料恰好被巡视的朱老师发现了,他先是严厉批评我,然后把我送到班主任孙老师那里听候处理。孙老师见了笑着说,“这是个老实诚恳的好同学,就原谅他这一次罢。”朱老师听孙老师那样说,就不再说什么了。一个老师原谅一个孩子的无心之错,也许是很平常一件小事;可是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却觉得是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孙老师是多么慈爱,多么宽容,人格多么伟大啊!
我后来从小学五年级起,就转到外地(大坪小学)上学了,从那起,就和孙老师分别了。后来,在大坪时教我数学的恰恰是孙老师的丈夫张卫东老师。听张老师说,孙老师知道我在他班里,就特别嘱咐他要多关照我,因为我的内向、敏感。以后又偶尔见过孙老师一次,她仍然是那幅灿烂的笑容:”建昌长高了,变英俊了,学习进步了吗……”
初中我又转到荆紫关上学,从此再没有见过孙老师。现在回想起来,在我心灵深处,对孙老师是充满感恩和想念的。对孙老师永久的记忆,和她那份善良和爱心,是给予同样作为教师的我的一份珍宝。一个孩子纯真的童心,是不能轻易去伤害的,无论再严格的教育,都要容进一个“爱”字在里面。
现在孙老师不在了,留给我隐隐的痛是长久的,但比这更长的则是精神上的财富。我继续着孙老师走过的路,用爱心和责任心培育新的一代,其间有许多悲愁喜乐,也有不少艰难困惑,但我都会沿这条路矢志不渝地一直走下去。
2021年2月28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