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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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裤战

樊二嫂和大家商量，决定这次把从成都以一块五角钱一件收购的乳罩，运到射洪县去以每件五元钱的价格卖掉。   

但是这次不能再到县城，而是选择一个乡镇。

并且，在一个地方不能呆得太久，最多三两天，争取卖完货马上就走人，免得节外生枝。   

这个办法果然管用，两三天卖完了货，钱已经赚到手，樊二嫂他们已经撤走了，当地那些“地头蛇”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迟了。

后来，樊二嫂带领大家转战西充、盐亭、南部、营山、蓬安、南充、岳池、广安、武胜、合川、达县等川东北一带，卖过二十元钱一双的皮鞋、十五元钱一件的衬衫、八元钱一条的裤子、十元钱三双的袜子、五元钱四条的内裤。跑遍千山万水，想尽了千方百计，历尽千辛万苦，瘦了整整二十五斤，历时整整三十天，净赚了整整二十万元钱。

这确实是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但其中的苦，更是巨大的，一般人确实难以承受。

樊二嫂还记得在达县卖内裤时，那些让人不安的尴尬，和那些近乎凌辱一样的羞耻。

在闹市临街的铺面里卖内裤，本来就有些暧昧，面对成堆的女式内裤，男人心猿意马，女人心慌意乱。只有上了年纪的女性，才进门来挑选几条。

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但销售量却少得可怜。照此下去，原计划五天就要卖完的货，可能五十天也卖不完。

像这类“吼货”生意，第一是价廉物美，第二是让顾客“打涌堂”，也就是让人气在短时间内积聚起来，然后趁势抛售。如果遇到冷场，也就是俗称的没人来“围摊摊”，那这生意极难得做起来。

卖吼货比不得做平常的零售店铺，要图长期的主顾，全部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抓住目标客户是重中之重。

樊二嫂看生意冷眉秋眼，自己正愁眉不展，忽然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进店。他们直奔堆放女士内裤的区域，吓得那几个正在挑选的老大妈赶紧闪过一边。

有个光头用一根指头挑起一条花边蕾丝，淫邪的目光盯着看守货物的大姐，呲着牙说：“这么小的裤裤，能装得下那么大的臀部？不行，你们这是卖歪货。”

遭了，又遇到来吃“诈”钱的了？樊二嫂心里一惊，但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没吭声。

“装不装得下，喊卖货的笼(穿)一下不就晓得了？”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小子，劝解似的，在一旁搭腔。

“好，要得要得，服务员，你来帮我试穿一下。”光头对着守货大姐喊。

守货的大姐是一百元钱一天请来帮工的，起早贪黑还要晚上睡在店里，本来就辛苦，现在还要试穿内裤，哪里会接受？但面对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小霸王，又不敢得罪，直接退到樊二嫂身后。

几个人忽然发现丰胸细腰长相端庄的樊二嫂，顿时就像发情的疯狗，围拢过来。

樊二嫂笑着问：“几位小兄弟，你们这是要给你老婆还是你老妈买内裤？”

“老子既不给婆娘买，也不给老妈买。”光头一听樊二嫂说话，晓得眼前这笑着的女人有些不简单，直接爆粗口，这样就堵住了她话里设下的圈套。

樊二嫂看光头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哦，你们是给你们的姐妹买内裤。真好！你们随便挑随便选，不管哪条不管哪款，高矮胖瘦年龄大小的人都可以穿。”

“咹？穿不起咋个说？”光头晓得和这女人斗不过嘴皮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樊二嫂对自己进的这批货心里有数，都是有弹性的涤纶内裤，穿是能穿，但不一定健康，所以厂家滞销，才低价处理给樊二嫂。

“穿得起，哪会穿不起？”樊二嫂还是笑着说。

光头以为樊二嫂没辙了在打马虎眼，更加肆无忌惮，有些不依不饶：“真穿得起？真穿得起你当着大家的面穿给我们看看！”

这光头一下子把樊二嫂逼到了死角:卖内裤哪有试穿的？而且还是让一个女人当着素不相识的男人的面穿。

樊二哥扔下男士内裤那边的生意不管，去拿店里勾卷帘门的铁钩，黄矢早就蹿过来，守在他姐的身后。

樊二嫂示意樊二哥他们不要动，从容不迫地对着光头说：“小兄弟，我穿给你看了，你买多少？”

这婆娘真要穿？真要当着我们的面穿内裤？！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胸大无脑的代表。管你穿得上还是穿不上，老子终于让你当众穿了一回内裤！

光头一伙兴奋地起哄：“你穿给我们看了，你这里的内裤老子们全部买下来！”

樊二嫂哈哈大笑，笑得胸前波涛汹涌。

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眼前这女人怕是想钱想疯了，真要在他们面前试穿内裤，然后让他们掏钱买下全部内裤。

正有些莫名其妙，樊二嫂止住笑，严肃地说：“几位小兄弟，你们就是有那么多钱，你们也穿不完那么多内裤。这样，我们来换一种方式……”

“我跟你换个鸟！你当着大家的面穿一条内裤在身上，老子就买……”不知是光头没有那么多钱，还是看到堆成山一样的内裤惊悚起来，话还没说完自己停了。

“你买一条还是两条？一条两条是不卖的！”樊二嫂脸上又有了笑意，故意停顿了一阵，才接着说：“我一条也不要你买，还要送你一条.”

“老子不要……”光头又大声叫唤起来。

“要也要要，不要也要要！”樊二嫂突然强硬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砸个坑。我就和你赌一回，今天我就当着你们的面穿条内裤在身上。”说着樊二嫂一把抓过光头手指上勾着的花边蕾丝。

“就在这里，老娘我就在这里穿给你们看。”樊二嫂一张脸涨得通红，把花边蕾丝内裤用手撑了撑，然后咬着牙齿，对着光头他们说：“我能把它穿在身上，也不用你们买我一条内裤，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光头看樊二嫂指向他，但已经说了不要他们买一条内裤，那还有什么问题？你还敢揍老子一顿？笑话！

“你说，只要你不喊我杀人放火，老子啥子事都敢做！”光头牛气冲天。

“对！光哥是站起屙尿的，说话算数！”光头的兄弟伙只想看眼前这个女人快点当着他们的面穿内裤，嚷嚷起来。

“我能把内裤穿在身上，你就套一条内裤在脑壳上，我不脱，你不取！”樊二嫂吼道。

咦，这婆娘是怕了！光头自诩在江湖上闯荡日久，见多识广诡计多端，像这种兵临城下被逼上绝境，要反败为胜的唯一办法，就是主动出击。诸葛亮的空城计可以吓跑司马懿，就是诸葛亮不战而屈人之兵。空城计不能再次使用，但可以变换成另外一种方式啊。这种方式，自己经常使用，叫“外强中干”。眼前这个女人已经被逼上绝境，她要规避风险的唯一途径，就是摆出另外一个条件，让自己“知难而退”，自己不敢应战，她自然就胜利了。

嘿嘿，想得美，老子还想看看你的大腿！

“好！你不脱，我不取！哪个脱了取了，就、就全家不是人！”光头还想再发些毒誓，但想想也足够了，还有比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全家都不是人”更毒的誓吗？！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樊二嫂已经弯下腰去，把花边蕾丝内裤穿在外裤上面了！

虽然狭小的内裤把丰满的臀部绷得四分五裂，大腿根部在众目睽睽之下尤为显眼，但花边蕾丝像一朵要拼命挤进肉里的花，贴在樊二嫂的身上，既滑稽又悲伤。

瞠目结舌的光头，本来是要樊二嫂脱掉裤子再穿内裤的，但万万想不到樊二嫂像超人内裤外穿，直接把内裤套在外裤上。但当初没有这样说明，樊二嫂只要把内裤穿上身，内裤不坏就算数。光头只好像一个打劫的匪徒，天天头上套着一条女士内裤，站在铺子门口，给樊二嫂当活广告。

来看头套女士内裤的“地头蛇”、身穿内裤卖内裤稀奇的人比看动物园的猴子还多，男女老少把樊二嫂的铺面挤得水泄不通。等电视台的记者闻讯赶来，樊二嫂她们已经卖完内裤，离开了达县。

樊二嫂虽然吃尽了苦头，也担惊受怕，但想不到竟然赚了这么多的钱，苦中亦有乐。

当很多人都在为生计困苦不安，为生活怨声载道，为命运怨天尤人的时候，他们除了抱怨、还是抱怨。如果能够凝神静气地想一想，不会想不出办法来。如果能够坚韧不拔地努力奋斗，不会闯不出一条生路出来。

人啊，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樊二嫂还想继续干下去，但樊二哥他们累得精疲力尽，厌倦怠惰，特别是达县“内裤一战”，让樊二哥和黄矢同时感到羞愧，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让樊二嫂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内裤做生意，也不想再继续到处卖吼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