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个孩子的妈,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女儿,她的个头就超过了我,并用厌烦的眼神怒视着我说:“哎呀,你别管,我知道!”那一刻,仿佛昨日重现,这情境和我当年顶撞母亲时,相似极了。此刻,好想和母亲说说话:
成长路上,你总在我身边,给我温暖,给我教导。虽然彼此也有过许多的“伤害”,但如今我还是想扑进你的怀里,含着泪问一声:妈,我的生活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成家时,你把我托付给一个你也十分赞同的男人手中,从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放手。如今依然不承认长大的我,心智尚未成熟的我,不想让你放手,虽然也曾说过“不用管我了”之类的话,可是我现在还是反悔了,你是我妈,你得管我!
教育子女的这堂课,父亲和大多数人的父亲一样,总是觉得自己不是代课老师,可面对父亲的背影,我总该说些什么吧。在那残缺的记忆里,真要找出一丝刻骨铭心来,便是当初已经二十好几的我,窝在家,看他满脸惆怅;便是他的脸上、手背上不断增多的老年斑,心里想:父亲怎么能变老了呢?他伟岸的身躯如今佝偻,他繁忙的身影如今动作迟缓,他严厉的训斥的言语如今温软。从他身上我学会了坚强,领悟了长大后一定报答他。从此之外就仅剩下一句问候:“爸,我妈呢?”
长大后,不敢折腾,怕人生旅途不那么平稳顺畅 ;不敢拥有,因为从小就是姐姐,我一直以为我有了,别人就没有了。于是到最后,连自己该有的也没办法获得,因为我没学会“争取”。你老说我不懂事,我就一直朝懂事的方向努力,却永远背道而驰,十八岁那年我还没学会懂事,让你伤心流涕,尽管从小院里的伙伴总是羡慕我,叔叔阿姨们下班看见我们在一起玩,却只跟我打招呼。
我一直以为等有一天我变得优秀了,一切就拥有了,也包括爱。至少当时是配不得拥有那些荣耀的。因此只要功课完成后,就悄悄模仿王菲唱歌,模仿黄豆豆跳舞,看花样滑冰,渴望那个旋转的冰美人是我,欣赏优美的钢琴曲,幻想我的指尖在琴键上舞动,没有琴,我也买了很多曲谱,还曾画了一张琴键压在桌子玻璃板下。终于有一天,我的愿望实现了,用自己的钱买了架钢琴摆在了家。
那些令人满意的日子稍纵即逝,不知不觉就人到中年了,前几年,还揣着“我快四十了,那又怎样”的心情潇洒,一转眼就面临四十岁的焦虑中,原来“四十不惑”是说踏实生活的人,不是朝三暮四的我。当年的我不满父母的疏忽,老师的平淡,如今我不满生活的平庸,老公的无视,孩子的散漫……尤其工作的不尽人意。浑浑噩噩中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我没有按照我期望的那样变得完美、优秀,我没有过成朋友眼里的豁达和洒脱。读几本名著倒不如蜷在沙发追两集如懿传;催促孩子做作业倒不如顺其自然,听之任之。我也不想这样,可又能怎样?至少我还没啃老,至少我还有良知,不会扔下孩子不管。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逐渐下沉,跌入谷底,万丈深渊。近日发现眼睛都不再灵光,总是模糊看不清东西,表达也语无伦次,记不得准备要去做什么,拿什么。只知道我的生活回到了原点,我没力气再好好地继续活。其实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回去了,若真能回去,我倒愿意回到妈妈的温暖的子宫里,感受那一份轻柔的恬静。
毕淑敏老师说过,只要你不倒,别人可以把你按倒在地,却不能阻止你满面灰尘通体伤痕地站起来。我悄悄地跟自己说:我要站起来。
媽,為什麼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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