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阳人爱吃面,尤其是爱吃干面。
“吃”这个字,似乎有点文气,不足以体现出千阳人吃干面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只有“咥”这个字,豪壮有力,一下子就能把吃干面的这种痛快愉悦表达了出来。而且,在说咥干面这三个字的时候,“干”这个字的发音,一定要读仄声。如此一来,莫说咥一碗干面,只要一听“咥干面”这三个字的标准千阳发音,顿时觉得满口生香,浑身有劲。要是真能咥上那么一大碗干面,一天里日子就有滋有味啦!
要想咥一碗地地道道的千阳干面,那就得用千阳山塬川道生长出来的小麦。千阳地处渭北高原的西部,光照充足四季分明。秋季里小麦播种下地,经过冬季的严寒,在春天里返青、拔高、扬花,到了夏季,才收割归仓。千阳小麦生长周期长,所产的小麦颗粒坚实饱满,磨出来的面粉,蒸的馒头柔韧有滋味,做出来的面条劲道有嚼头。现在人们的生活好过了,再不愁吃少穿,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磨面的时候,往往磨的是积攒了好几年的陈麦。经过时间的沉淀,陈麦愈发显示出它生长在旱塬地里的优势,磨出的面粉,比当年产的小麦磨出面粉的韧性更足更强。用这样的面粉蒸出来的白馍,有弹性,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里面;用这样的面粉擀出来的面,有模有样,不易起皱。从开水锅里下出来的面条,光滑如润玉,调一碗干面,在碗里不管怎么搅动,都不用担心面条断成节。
千阳人爱吃干面,当然也会做面。
相对其它地方来说,千阳人做面简单直接,不大注重花样品相。但在做的时候,一定把做面的过程做瓷实,一丝不苟,这就像千阳人做人一样,认认真真,绝不糊弄。
面粉和水按一定比例完美地融合一起后,就把身体全部力气使用到两只手上。不停地揉搓,直到手掌下的面团不粘手,软硬相宜。然后,盖上锅盖,放上一段时间,把揉好的面醒一醒。揉面、醒面的这两个步骤很重要,若是这两个步骤功夫下足后,扯出的面条有多长就有多长,切出的削筋有多细就有多细,搓出的棒棒面有多匀称就有多匀称。中午开饭的时间一到,就开始在灶房里忙活开了。后锅里炒着菜,前锅里烧着开水,两只手麻利地在案板上开始擀面了,只见左右开弓,上下翻动,画面感极强。这个时候,擀面杖撞击木案板的铛铛声音,后锅炒菜所发出的滋滋声音,还有前锅里的水即将烧开的咝咝声音,一时间都响动起来。很快,薄厚均匀、光洁平整的一案面擀好了。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用手抚匀。接着,一手拿刀,一手轻轻地按着,手动刀落,菜刀尖在一案面上完美地划出一条条直线,一案面很快就成了宽度均匀的面条了。水滚开后,将面条下入锅中,待到快要煮熟时,顺手揪几把青菜,扔到锅里,滚上几滚,拿起笊篱,连面一起捞进大老碗里。
千阳人吃面有个习惯,往往第一碗面,都是要吃干面的。
吃干面,一定要用大老碗。大老碗口敞壁厚,端着吃面,吃相豪迈不烫手。吃干面时,哪怕盐醋少放点都行,但油泼红辣子定要放足。待到把该放的调货放好后,拿起筷子,挑动面条,在大老碗里来回翻搅。很快,一碗香喷喷的干面就呈现在眼前了。看着被油泼辣子染红的面条,早就急不可耐了。挑一根长面条送入口里,吸溜一声,嘴里填塞的满满的,没嚼几下,面条就滑进了饥馋的胃里。顿时,面条和着油泼辣子的那种绝美感觉,辣到嘴里,香到心底。
一大老碗干面,扑腾几下,就倒进了肚子里,觉得还没吃美,接着就再来小半碗。两大碗面下肚,这才感觉舒坦。干面吃毕后,剩下的时间就不着急了,要么舀一碗稀稀的汤面,要么接过晾在一边的热面汤,不紧不慢地吃着喝着,一点一点品咂着干面所带来的生活好滋味。
随着时代发展,千阳人的生活越来越城市化,吃饭的品类也是越来越营养化。时至今日,不管是在异地他乡生活或打拼的千阳人,还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千阳人,咥一碗干面,既是对故乡千阳的最亲怀恋,也是对舌尖上的千阳人最美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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