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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金瓶梅》十四:子虚丧身,瓶儿赴会

闲话《金瓶梅》十四:子虚丧身,瓶儿赴会

作者: O蔡毛O | 来源:发表于2019-10-07 21:15 被阅读0次

这一边西门庆与李瓶儿偷得火热,另一边花子虚却出了大事。这一天,花子虚和西门庆同众人在郑爱香儿家吃酒,吃得正浓,突然间来了几个做公的,不由分说把花子虚抓走了,吓得西门庆赶紧跑到李桂姐家躲了半日。使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花子虚还有三个亲兄弟,因当年分配花太监的财产不公,联名把花子虚告上东京开封府,府里批了状子,着落县里抓人。

一家之主下了牢子,李瓶儿使小厮天福儿来请西门庆解救,西门庆过到花子虚家,见到李瓶儿罗衫不整,粉面慵妆,脸吓得蜡渣也似黄。她先是跪着西门庆,再三哀告,说花子虚正经事不做,只在外面胡行,今日遭人暗算,叫她寻人情救他,“我一个妇人家,没脚蟹,那里寻那人情去”。西门庆扶起来,问清事情原委。李瓶儿说,花太监原有四个侄子,老大叫花子由,老二就是花子虚,老三叫花子光,老四叫花子华,花太监见孩子都不成器,死前把全部财产都交付在李瓶儿手里,花太监死后,花子虚三个兄弟只分到些床帐家伙,现银一分都没有分得。李瓶儿时常叫他分兄弟些钱,他一通不予理会,现在手暗不通风,让人给弄下来了。

作为邻居,又是结义大哥,再加上李瓶儿苦苦哀求,西门庆自然是答应了,“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读者可能会认为,参照西门庆之前得到潘金莲的情节,西门庆大可借此次机会结果了花子虚,重蹈覆辙得到李瓶儿。但是西门庆并没有这样做,其一,李瓶儿完全没有过害夫这个想法;其二,花子虚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这点义气西门庆还是要讲的,这也是西门庆能有如此宽阔的门路的原因之一;其三,花子虚的背景可以说是和西门庆平起平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害死他要是追究起来,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这次是为了李瓶儿,更需要上心上意。李瓶儿往房中开箱子,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让西门庆打点人情,西门庆说不用这么多,一半足矣。李瓶儿表示,多了西门庆只管收去,甚至床后的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都是值钱珍宝,也想放在西门庆家里,也算个防身之计,若依那不成器的,或者被那帮花家侄暗算,恐怕就没了。西门庆自然担心花子虚会问起,李瓶儿说,这是花太监在世时悄悄给她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此处又有一个疑问,花太监为何要把这么多的财产全给一个外人,而不给自己的侄子们?首先我们可以看看花太监交付给李瓶儿的财产都是什么东西,“蟒衣玉带,帽顶涤环”。蟒衣是什么?蟒在古代是指四脚的巨蛇,想象一下,那就是龙啊,蟒衣相当于是龙袍啊。在古代有极大威望的有功之臣,皇帝会赐予蟒衣,这是一种相当大的荣耀,一般都会被作为镇家之宝。再结合之前李瓶儿送给西门亲的内宫造的制作精良的发簪,价值连城不说,地位就非同一般了。越分析越觉得蹊跷,这么贵重的财物,花太监没有分给侄子们,而是给了一个嫁过来的女子。脑洞大的读者可能已经想出来了,那就是李瓶儿嫁给花子虚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花太监把李瓶儿收去当了小妾,花子虚只是一个给外界人看的挡箭牌而已。侯文咏的《没有神的所在:私房阅读〈金瓶梅〉》和宁宗一的《〈金瓶梅〉十二讲》二书都说,花太监之所以将全部遗产托负李瓶儿,是因为两人有一腿之故,田晓菲在《秋水堂论金瓶梅》一书中也暗示了两人有暧昧关系。有读者可能也会问,花太监不都是被缴械了吗,还娶老婆干吗?虽说花太监没有把根留住,但是在其他方面也是正常人,还是会有某些方面的需要。所以明清时高级的太监都会有名义上被默认的老婆,称之为“对食”。明朝大宦官魏忠贤就有一个和他“对食”的老婆。在小说第十七回中,李瓶儿自叙当年花公公在时,就早与花子虚分房而睡,从不干床第之事。

说得远了。西门庆回家,与月娘商议,月娘果然是个有智慧的人,当下就说银子用食盒抬进来,箱笼等夜晚从墙上过来。西门庆听了大喜,依此计行事,此次财物转移街坊无人知晓。西门庆则连夜打点停当,求了陈亲家一份文书,差家人来保上东京,送杨提督书礼,转求蔡太师柬帖下与开封府尹杨时。杨府尹也是一清官,但是碍于压力只得按意思办事。当日杨府尹开庭审案,审判结果是全部住宅田产估价变卖后分给花大三人,花大提起上述要再分得箱笼银两,被府尹喝止。受了打点,花子虚自然是不受皮肉之苦。

消息当夜传回西门庆处,李瓶儿请西门庆过去商议,要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花子虚的宅子,“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李瓶儿在这里已经开始表现出对西门庆的意思了。而月娘则担心买了这宅子会引来官司缠身,不建议买。不几日花子虚回到家,官府办案甚急,先是以七百两卖了花公公大宅一所与王皇亲,再是以六百五十五两卖了庄田一所与周守备。只有住宅因紧邻西门庆隔壁,没人敢买,花子虚再三使人来说,西门庆只是推说没钱。官府紧等要具结文书,急得李瓶儿暗使家人冯妈妈来说,教拿寄放银子五百四十两买了住宅,西门庆方才依允。共卖了一千八百两,花大三人均分讫。

花子虚进了一趟牢子,出来后什么都没了,心里郁闷,便要追问西门庆剩余银两,好凑着买房子住,被李瓶儿骂了个狗血喷头:“呸,魍魉混沌!你成日放着正事不理,在外边眠花卧柳,只当被人弄成圈套,拿在牢里,使将人来教我寻人情。奴是个女妇人家,大门边儿也没走,晓得甚么?认得何人?那里寻人情?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替你添羞脸,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日前相交之情,大冷天,刮得那黄风黑风,使了家下人往东京去,替你把事儿干得停停当当的。你今日了毕官司,两脚站在平川地,得命思财,疮好忘痛,来家到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还说有也没有。……”这段骂人话,颇具市井味道,与此前出场的腼腆害羞、明理得体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作者借此塑造出李瓶儿这个人物的复杂性格,可谓生动形象,虽然不带一丝褒贬,读者却可通过作者的描写自行领会。小说强烈的文学性在此处又一次显露了出来。

次日,西门庆使玳安送来一份礼与花子虚压压惊,花子虚办了一桌酒席,想借机询问花钱的下落。李瓶儿暗地里使冯妈妈告诉西门庆不要过来,只要列一张清单就可以了。花子虚再三来请,西门庆只推不在,气得他发昏跌脚。最后花子虚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处房屋居住。搬家不久,就得了一场病,卧床不起,又怕用钱,不请医生,硬是挨着,挨了二十日,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年仅二十四岁。李瓶儿请西门庆帮忙料理后事,花子虚走后,两人更是肆无忌惮,走的越加亲密。花子虚的结局甚是凄凉,回顾他的一生,似乎也是充满耻辱。娶了个老婆,却是被当作幌子带了绿色帽子,自己老婆最后又是胳膊肘子往外拐,联合外人把自己给搞死了,真是可怜。

时间到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得到是潘金莲的生日,还未过花子虚的五七冥日,就买礼物来西门庆家,给潘金莲拜生日。进了门先拜见了月娘,直接就磕了四个头,按理说,现在他还是花子虚的老婆,应该是和月娘平起平坐,不该行此大礼。接着拜见李娇儿和孟玉楼,轮到潘金莲,李瓶儿马上奉上礼物,准备给潘金莲磕头,潘金莲哪里肯受,两人推了半日,平磕了头。坐了一会,孙雪娥上来,李瓶儿向月娘打听,月娘说这是四太太,李瓶儿起身就打算拜,月娘说平拜拜儿就好。又坐了一会,撤下茶点,上了酒食,五个妇人一起喝酒,李瓶儿杯杯不辞,真是好酒量。玉楼和金莲都说既然这么开心干脆瓶儿今天就别回家了,就住一晚,明天再走,瓶儿呢只是笑着不说话。月娘赶紧圆场,说“二娘累了,吃了这杯先歇一下吧”。瓶儿这才放下酒杯,金莲也起身回房换衣服。

回看一下这个瓶儿赴会的情节,李瓶儿的表现可以说是知礼且得体。以她的身份来说,在场的每一位妇人都可以说是在她之下,而李瓶儿却毫不计较,就算是对孙雪娥这样的出身卑贱的人,也要行大礼。我们往后读到更多关于她的情节,会发现她是整部书中最会做人的角色,几乎看不到架子,对每个人都是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与处境,并且尽力去笼络。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很讨人喜欢的。相比于书中的其他女性角色,勾心斗角,使小心眼,见利忘义,等等都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痕迹。无疑李瓶儿是本书中我唯一喜欢的人物,以至于当她死去之时,不仅西门庆大哭,我更是感觉惋惜至极。

喝过一巡,潘金莲换了衣服,浓妆艳抹而来。姐妹几个又继续喝酒耍乐,这时候月娘发现潘金莲和李瓶儿的发簪一模一样,便问李瓶儿,“二娘啊,你的这金簪儿和金莲那个是不是一对啊,在哪里打的啊?赶明儿我也去打一支”。李瓶儿赶紧回答,“这是以前我老公公从宫里带出来的,还有几对,大姐姐要是喜欢,我明儿给每位姐姐都送一对”。月娘便笑道,开玩笑的了,二娘别当真,我们这么多人,哪好意思叫你再破费。接着又劝瓶儿喝酒。我们知道,潘金莲的簪子是李瓶儿送给西门庆,西门庆又是为了封潘金莲的口送给潘金莲的。当下李瓶儿附耳对冯妈说,叫丫头开了箱子,拿四对金寿字簪儿,明日送与四位娘。隔日,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和孙雪儿每人一对簪子。不得不说,李瓶儿真是会做人。

流连到日西时分,李瓶儿告辞回家。

正是:合欢核桃真堪爱,里面原来别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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