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14回解读

作者: 爱码爱自由 | 来源:发表于2019-05-20 21:53 被阅读25次

第十四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迎奸赴会

诗曰: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头。春回笑脸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带愁。

粉晕桃腮思伉俪,寒生兰室盼绸缪。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让文君咏白头。

话说一日吴月娘心中不快,吴大妗子来看,月娘留他住两日。正陪在房中坐的,忽见小厮玳安抱进毡包皮皮皮来,说:“爹来家了。”吴大妗子便往李娇儿房里去了。西门庆进来,脱了衣服坐下。小玉拿茶来也不吃。月娘见他面色改常,便问:“你今日会茶,来家恁早?”西门庆道:“今该常二哥会,他家没地方,请俺们在城外永福寺去耍子。有花二哥邀了应二哥,俺们四五个,往院里郑爱香儿家吃酒。正吃着,忽见几个做公的进来,不由分说,把花二哥拿的去了。把众人吓了一惊。我便走到李桂姐躲了半日,不放心,使人打听。原来是花二哥内臣家房族中告家财,在东京开封府递了状子,批下来,着落本县拿人。俺们才放心,各人散归家来。”月娘闻言,便道:“这是正该的,你整日跟着这伙人,不着个家,只在外边胡撞;今日只当丢出事来,才是个了手。你如今还不心死。到明日不吃人挣锋厮打,群到那日是个烂羊头,你肯断绝了这条路儿!正经家里老婆的言语说着你肯听?只是院里婬妇在你跟前说句话儿,你到着个驴耳朵听他。正是:家人说着耳边风,外人说着金字经。”西门庆笑道:“谁人敢七个头八个胆打我!”月娘道:“你这行货子,只好家里嘴头子罢了。”

1、茶会:西门庆等十兄弟定期轮流坐庄、请客聚会。

2、常世杰在城外永福寺请客——花子虚、应伯爵、西门庆顺便又去了妓女郑爱香处——花子虚被抓走——西门庆离开郑爱香家去了李桂姐处停留、打听消息——得知花子虚因家族财产纠纷被告、被抓——众人得知和自己没关系,各自放心回家。

3、花子虚出大事了:花太监本来有四个侄儿,花子虚排行第二,大哥花子由、三弟花子光、四弟花子华合谋在最高法院告花子虚独吞花太监遗产,最高法下文给清河县抓捕花子虚。

4、正经家里老婆的言语说着你肯听?只是院里婬妇在你跟前说句话儿,你到着个驴耳朵听他:吴月娘心情不好,和西门庆说话也没好气,她和潘金莲一样也对李桂姐等妓女羡慕嫉妒恨,但她说是“院里淫妇”如何如何,就把李娇儿划出来了,李娇儿属于“家里老婆”系列的,而且院里老婆也并非针对李桂姐,还有郑爱香呢。

附: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婬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

正说着,只见玳安走来说:“隔壁花二娘使天福儿来,请爹过去说话。”这西门庆听了,趔趄脚儿就往外走。月娘道:“明日没的教人讲你把。”西门庆道:“切邻间不防事。我去到那里,看他有甚么话说。”当下走过花子虚家来,李瓶儿使小厮请到后边说话,只见妇人罗衫不整,粉面慵妆,从房里出来,脸吓的蜡渣也似黄,跪着西门庆,再三哀告道:“大官人没奈何,不看僧面看佛面,常言道:家有患难,邻里相助。因他不听人言,把着正经家事儿不理,只在外边胡行。今日吃人暗算,弄出这等事来。这时节方对小厮说将来,教我寻人情救他。我一个妇人家没脚的,那里寻那人情去。发狠起来,想着他恁不依说,拿到东京,打的他烂烂的,也不亏他。只是难为过世老公公的姓字。奴没奈何,请将大官人过来,央及大官人,把他不要提起罢,千万看奴薄面,有人情好歹寻一个儿,只不教他吃凌逼便了。”

1、西门庆一听是李瓶儿找他,抬脚就向外走,吴月娘说要注意避讳些,省得让外人说闲话,西门庆说,街坊邻居的,不妨事。

2、李瓶儿这次是有正事找西门庆,当然可以大大方方派小厮走正门来请,西门庆也是光明正大地来花家。

3、作为结拜兄弟中的大哥,兄弟遇到祸事大哥出手相救,本是应有之义,李瓶儿左一句不看僧面看佛面,右一句千万看奴薄面,总是把情分落在自己的头上。也就是说,万变不离其宗,无论花家有什么事,无论是公开还是秘密,她做什么都为了和西门庆保持联系。

4、李瓶儿跪求西门庆欲达成的心愿是:把他(花子虚)不要提起罢,有人情好歹寻一个儿,只不教他吃凌逼便了。简言之就是求西门庆拉关系托门子给花子虚平息诉讼,并且使花子虚不受欺凌逼迫等皮肉之苦。此时的李瓶儿只说救人没说保财,按李瓶儿后来的行为做事方式,她并不是一个看中金钱的人。

西门庆见妇人下礼,连忙道:“嫂子请起来,不妨,我还不知为了甚勾当。”妇人道:“正是一言难尽。俺过世老公公有四个侄儿,大侄儿唤做花子由,第三个唤花子光,第四个叫花子华,俺这个名花子虚,都是老公公嫡亲的。虽然老公公挣下这一分钱财,见我这个儿不成器,从广南回来,把东西只交付与我手里收着。着紧还打倘棍儿,那三个越发打的不敢上前。去年老公公死了,这花大、花三、花四,也分了些床帐家伙去了,只现一分银子儿没曾分得。我常说,多少与他些也罢了,他通不理一理儿。今日手暗不通风,却教人弄下来了。”说毕,放声大哭。西门庆道:“嫂子放心,我只道是甚么事来,原来是房分中告家财事,这个不打紧。既是嫂子吩咐,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般(既然李瓶儿将人情都落在自己头上,西门庆当然也乐意顺水推船,让李瓶儿将来报答自己),随问怎的,我在下谨领。”

妇人说道:“官人若肯时又好了。请问寻分上,要用多少礼儿,奴好预备。”西门庆道:“也用不多,闻得东京开封府杨府尹,乃蔡太师门生。蔡太师与我这四门亲家杨提督,都是当朝天子面前说得话的人。拿两个分上,齐对杨府尹说,有个不依的!不拘多大事情也了了。如今倒是蔡太师用些礼物。那提督杨爷与我舍下有亲,他肯受礼?”

西门庆和东京的陈洪是儿女亲家。陈洪和东京八十万禁军提督杨某人是儿女亲家,杨提督是当朝太师蔡京的门生。主管本案的东京开封府杨府尹也是蔡京的门生。西门庆拿杨提督和蔡京向开封府杨府尹说人情,一说准行,杨提督和西门庆有转折亲,不用给他送礼,蔡太师与西门庆非亲非故,求人办事自然要献上一份礼物。

妇人便往房中开箱子,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教西门庆收去寻人情,上下使用。西门庆道:“只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许多!”妇人道:“多的大官人收了去。奴床后还有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都是值钱珍宝之物,亦发大官人替我收去,放在大官人那里,奴用时来取。趁这时,奴不思个防身之计,信着他,往后过不出好日子来。眼见得三拳敌不得四手,到明日,没的把这些东西儿吃人暗算了去,坑闪得奴三不归!”西门庆道:“只怕花二哥来家寻问怎了?”妇人道:“这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交与奴收着之物,他一字不知。大官人只顾收去。”西门庆说道:“既是嫂子恁说,我到家教人来取。”于是一直来家,与月娘商议。月娘说:“银子便用食盒叫小厮抬来。那箱笼东西,若从大门里来,教两边街坊看着不惹眼?必须夜晚打墙上过来方隐密些。”西门庆听言大喜,即令玳安、来旺、来兴、平安四个小厮,两架食盒,把三千两银子先抬来家。然后到晚夕月上时分,李瓶儿那边同迎春、绣春放桌凳,把箱柜挨到墙上。西门庆这边,止是月娘、金莲、春梅,用梯子接着。墙头上铺衬毡条,一个个打发过来,都送到月娘房中去了。正是:

富贵自是福来投,利名还有利名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1、李瓶儿慌了,目前又只有西门庆一个亲爱的人,免不了身、心、财俱托付。西门庆是生意人,钱来钱往都是明明白白的,他给谁送礼都有清单一并呈上。李瓶儿只是个富婆,目前还是深陷情网的富婆,富有而不设防,她的财产只有她和西门庆知晓,花子虚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

2、西门庆有作为商人的精明和本分:不做赔本买卖是他的精明,报价靠谱、不乱加价是他的本分,更何况目前他和李瓶儿如胶似漆的关系,还有他只知道李瓶儿和花子虚一家有钱,并不知到底有多少钱,正好趁此机会探探底,如不出其所料,李瓶儿报账一般,把资产大致数量和来源都告知了西门庆,截至目前,证明了以下事实:西门庆结交花子虚是对的,花家是隐形富豪;西门庆勾引李瓶儿是对的,李瓶儿不仅肤白貌美温柔知性,更是一个超级富婆,钱多得像涌泉,用了还有用了还有,直到李瓶儿、西门庆死去,李瓶儿的私房钱许多。西门庆娶的三个老婆,除了娶潘金莲是消费行为,娶那两人——孟玉楼和李瓶儿,都应该叫投资行为,用婚姻的小杠杆翘起一个庞大的金融帝国。

3、李瓶儿这一边只有贴身丫鬟参与财产转移,西门庆这边也是尽量减少影响,不得不派小厮的才派小厮,女人方面,只让本已知道此事的继续知道此事。

4、李瓶儿身心财俱付,西门庆是身心财俱收;李瓶儿背着花子虚将财产转移给西门庆,西门庆将此事告诉吴月娘;花家的夫妻是分崩离析,西门家是夫妻同心:李瓶儿是孤身一人,唯西门庆一人是依,西门庆是以逸待劳、不动不摇、稳若泰山,他娶李瓶儿,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他不娶李瓶儿也无甚好办法:总之,李瓶儿把自己的命运拱手交到西门庆手里,西门庆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他对李瓶儿得说是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情有义,他对李瓶儿不好了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这种事情毕竟只有当事人能知根知底,他二人如何两情缱绻、海誓山盟、转移财产,外人怎么会知道?

西门庆收下他许多细软金银宝物,邻舍街坊俱不知道。连夜打点驮装停当,求了他亲家陈宅一封书,差家人来保上东京。送上杨提督书礼,转求内阁蔡太师柬帖下与开封府杨府尹。这府尹名唤杨时,别号龟山,乃陕西弘农县人氏,由癸未进士升大理寺卿,今推开封府尹,极是清廉。况蔡太师是他旧时座主,杨戬又是当道时臣,如何不做分上!当日杨府尹升厅,监中提出花子虚来,一干人上厅跪下,审问他家财下落。此时花子虚已有西门庆捎书知会了,口口只说:“自从老公公死了,发送念经,都花费了。止有宅舍两所、庄田一处见在,其余床帐家火物件,俱被族人分散一空。”杨府尹道:“你们内官家财,无可稽考,得之易,失之易。既是花费无存,批仰清河县委官将花太监住宅二所、庄田一处,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等三人回缴。”花子由等又上前跪禀,还要监追子虚,要别项银两。被杨府尹大怒,都喝下来,说道:“你这厮少打!当初你那内相一死之时,你每不告做甚么来?如今事情已往,又来騷扰。”于是把花子虚一下儿也没打,批了一道公文,押发清河县前来估计庄宅,不在话下。

1、西门庆给李瓶儿办事的路径:亲家陈洪---杨提督---蔡京蔡太师---开封府杨府尹。

2、蔡京是旧时座主,杨戬是当道时臣,虽然是极为清廉的杨府尹也不能不给他们面子,更别说这面子实在是好给得很:对被告花子虚的辩解和申述予以采信,对原告花子由等人的主张以错过最佳诉讼时机为由予以驳回,花子虚没有受到一点皮肉之苦,案件尘埃落定。

3、由此观之:由于当时实体法和程序法的不健全,法官自由裁量的空间是很大的,也就是说徇私枉法的可能性极大。

4、《金瓶梅》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只有尊重、遵守官场游戏规则的才能坐得稳官位 。换言之,一进官场,就表明你同意并愿意遵守官场游戏规则。

5、案件的结局正如李瓶儿所托付西门庆的那样,案件了结了,花子虚一下打没挨。

来保打听这消息,星夜回来,报知西门庆。西门庆听见分上准了,放出花子虚来家,满心欢喜。(这是西门庆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给李瓶儿摆平事情)这里李瓶儿请过西门庆去计议,要叫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这所住的宅子:“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西门庆归家与吴月娘商议。月娘道:“你若要他这房子,恐怕他汉子一时生起疑心来,怎了?”西门庆听记在心。那消几日,花子虚来家,清河县委下乐县丞丈估:太监大宅一所,坐落大街安庆坊,值银七百两,卖与王皇亲为业;南门外庄田一处,值银六百五十两,卖与守备周秀为业。止有住居小宅,值银五百四十两,因在西门庆紧隔壁,没人敢买。花子虚再三使人来说,西门庆只推没银子,不肯上帐。县中紧等要回文书,李瓶儿急了,暗暗使冯妈妈来对西门庆说,教拿他寄放的银子兑五百四十两买了罢。这西门庆方才依允。当官交兑了银两,花子由都画了字。连夜做文书回了上司,共该银一千八百九十五两,三人均分讫。

花子虚打了一场官司出来,没分的丝毫,把银两、房舍、庄田又没了,两箱内三千两大元宝又不见踪影,心中甚是焦躁。

花太监的遗产构成:1、床帐家伙,其中一部分分给了花子由、花子光、花子华。2、现银、珠宝等其他奇珍异宝,都归花子虚和李瓶儿所有,其中大部分在李瓶儿手里,花子虚对此并不知道。

花子虚人没事,钱没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老婆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李瓶儿,她托西门庆时就是要求人没事、官司赶紧了结,西门庆拿了李瓶儿银子就照李瓶儿说的办,杨府尹拿了西门庆的银子(其实是李瓶儿的银子)就照西门庆说的办,然后花子虚就被放出来了,然后就房子、银子一无所有了。

因问李瓶儿查算西门庆使用银两下落,今还剩多少,好凑着买房子。反吃妇人整骂了四五日,骂道:“呸!魉魉混沌,你成日放着正事儿不理,在外边眠花卧柳,只当被人弄成圈套,拿在牢里,使将人来教我寻人情。奴是个女妇人家,大门边儿也没走,晓得甚么?认得何人?那里寻人情?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替你添羞脸,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日前相交之情,大冷天,刮得那黄风黑风,使了家下人往东京去,替你把事儿干得停停当当的。你今日了毕官司,两脚站在平川地,得命思财,疮好忘痛,来家到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还说有也没有。你写来的帖子现在,没你的手字儿,我擅自拿出你的银子寻人情,抵盗与人便难了!”花子虚道:“可知是我的帖子来说,实指望还剩下些,咱凑着买房子过日子。”妇人道:“呸!浊蠢才!我不好骂你的。你早仔细好来,咊头儿上不算计,圈底儿下却算计。千也说使多了,万也说使多了,你那三千两银子能到的那里?蔡太师、杨提督好小食肠儿!不是恁大人情,平白拿了你一场,当官蒿条儿也没曾打在你这忘八身上,好好儿放出来,教你在家里恁说嘴!人家不属你管辖,你是他甚么着疼的亲?平白怎替你南上北下走跳,使钱教你!你来家也该摆席酒儿,请过人来,知谢人一知谢儿,还一扫帚扫得人光光的,到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几句连搽带骂,骂的子虚闭口无言。

1、李瓶儿没有潘金莲的反应敏捷、口齿伶俐、没理搅理,这次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花子虚骂了个狗血喷头,实为长久以来真实情感的蓄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故成此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2、李瓶儿将花子虚此番的牢狱之灾归结为:成日眠花宿柳、招人嫉恨,被人下套拿进牢里,事实不一定是如此,原文中没有证据花家三兄弟是因为花子虚太过高调而心生羡慕嫉妒恨,李瓶儿之所以这样归责,是因为对花子虚不回家、不顾家、不干正事不满已久,此时一吐为快。“使将人来教我寻人情”,不是我主动要管你的闲事,是你派人回来求姑奶奶这么做的,姑奶奶我心地善良才管了你的烂事:这有两层意思,1你自作自受、我懒得管你,另外多管事落不是,看看你现在不就开始找后账了么。2你不能埋怨我把钱弄没了,也不能埋怨西门庆钱花多了一点没剩,他是我找的人,你埋怨他就是埋怨我。

3、以下内容堪称经典:

1)奴是个女妇人家,大门边儿也没走,晓得甚么?认得何人?那里寻人情?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先来个四弹连发,危难之间,你把这么个大麻烦推给我,你让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怎么办!——李瓶儿抨击完眠花宿柳的花子虚后,感情充沛地表扬自己一番——贤惠、知礼、有情义。

2)替你添羞脸,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日前相交之情,大冷天,刮得那黄风黑风,使了家下人往东京去,替你把事儿干得停停当当的。——为了凸显西门庆的有情有义、能急人之困实属难能可贵,此处李瓶儿撒谎了,她说“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其实她只求了西门庆,因为她只和西门庆有接触且她们之间存在亲密关系,她不求他求谁?在表扬了自己积极救夫之后,李瓶儿又热情洋溢地歌颂了西门庆一番,果真是条汉子,既有情有义又精明强干,既办事又成事,实在是劳苦功高。

3)你今日了毕官司,两脚站在平川地,得命思财,疮好忘痛,来家到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还说有也没有。你写来的帖子现在,没你的手字儿,我擅自拿出你的银子寻人情,抵盗与人便难了!——李瓶儿在道义上对花子虚进行了强烈谴责,脸不红、心不跳、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她确实没有擅自拿出家里的银子寻人情或抵盗与人,她是借搭救花子虚之机转移巨额财产给野汉子西门庆。

西门家的女人不好惹啊,连最好性儿的李瓶儿都是这样的锦心绣口,那把她搞得母子双亡的潘金莲得多厉害啊,那能hold住这帮女人的西门庆得多厉害啊。——归根结底,还是作者太厉害了。

到次日,西门庆使玳安送了一分礼来与子虚压惊。子虚这里安排了一席,请西门庆来知谢,就要问他银两下落。依着西门庆,还要找过几百两银子与他凑买房子。到是李瓶儿不肯,暗地使冯妈妈过来对西门庆说:“休要来吃酒,只开送一篇花帐与他,说银子上下打点都使没了。”花子虚不识时,还使小厮再三邀请。西门庆躲的一径往院里去了,只回不在家。花子虚气的发昏,只是跌脚。看观听说:大凡妇人更变,不与男子汉一心,随你咬折铁钉般刚毅之夫,也难测其暗地之事。自古男治外而女治内,往往男子之名都被妇人坏了者为何?皆由御之不得其道。要之在乎容德相感,缘分相投,夫唱妇随,庶可保其无咎。若似花子虚落魄飘风,谩无纪律,而欲其内人不生他意,岂可得乎!正是:

自意得其垫,无风可动摇。

1、作为一个在道儿上混得开的场面人,西门庆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1、恪守官场、商场游戏规则:官场上低调、谨慎、对上级谦卑;商场上敬业,眠花宿柳一点不影响积极拓展经营范围、账目门清、识人善人、尊重并重用人才。2、和人相处上,有那么点忠厚和仗义,对应伯爵对李桂姐对潘金莲对李瓶儿对她的妻妾、相好们都是有些情义的。

2、哈哈!最毒妇人心,此处的李瓶儿算一个,怂恿野汉子将亲夫置于一无所依之境,阴谋毒死武大的王婆算一下,训练雪狮子扑杀西门官哥的潘金莲算一个。

话休饶舌。后来子虚只摈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得了这口重气,刚搬到那里,又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初时还请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二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那手下的大小厮天喜儿,从子虚病倒之时,就拐了五两银子走的无踪。子虚一倒了头,李瓶儿就使冯妈妈请了西门庆过去,与他商议买棺入殓,念经发送,到坟上安葬。那花大、花三、花四一般儿男妇,也都来吊孝送殡。西门庆那日也教吴月娘办了一张桌席,与他山头祭奠。当日妇人轿子归家,也设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日,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耍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

1、同情病了、死了的人是人之常情,可话又说回来了,当初花子虚活蹦乱跳的时候,整天长在妓院里,还把相好吴银儿和头牌李桂姐带回家在酒席上献唱,把李瓶儿晾在那里一天一天、一夜一夜,他可曾管过李瓶儿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李瓶儿和花子虚都有不幸,但都不无辜。

2、“ 从子虚在日,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耍了 ”——在与西门庆勾搭成奸的过程中,像遇到真命天子一样,李瓶儿一直是很积极主动的,把丫鬟献给西门庆除了为讨好西门庆,应该还有主仆结盟、上下一心的考虑,让人保密的好办法不是耳提面命,而是用难言之隐堵住他的嘴。

一日,正值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未曾过子虚五七,李瓶儿就买礼物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紵布鬏髻,珠子箍儿,来与金莲做生日。

1、《金瓶梅》中有几个人的生日要记住:西门庆的,7月28日;吴月娘的,八月十五日;潘金莲的,正月初九。正月十五,李瓶儿的生日。作者文心缜密,这三个人的生日都是有节目的。潘金莲通过给西门庆过生日,又嗔怪又磕头又送鞋又弹琴又唱曲,使出了许多看家本领,力挽了即将倒掉的狂澜、挽回了浪子心。这次是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继续秉承积极主动的原则,趁机到西门府走动,为嫁进西门府做铺垫。

2、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西门府没请李瓶儿,李瓶儿时刻关注着西门府的大事小情,一有机会(借口)便主动迎附。李瓶儿爱西门庆爱得有点卑微,但又和潘金莲有生活所迫成分的卑微不同,李瓶儿是《金瓶梅》中最富有的女人,她一点不缺钱,她缺爱,她真爱西门庆,西门庆渐渐地也真心爱上了她。孟玉楼也有钱,但她不像李瓶儿那样对情爱有那么强的依赖性,没爱人家照样能活、而且能好好地活。

冯妈妈抱毡包皮皮皮,天福儿跟轿(花子虚的两个贴身小厮——天福和天喜,其中大小厮天喜在子虚病倒之时,拐了五两银子跑了)。进门先与月娘磕了四个头,说道:“前日山头多劳动大娘受饿,又多谢重礼。”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李瓶儿可谓是知书达理,先见西门庆大老婆月娘,并行大礼道谢,然后依次见李娇儿、孟玉楼)然后潘金莲来到,说道:“这位就是五娘?”又要磕下头去,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那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金莲又谢了他寿礼。又有吴大妗子、潘姥姥一同见了。李瓶儿便请西门庆拜见(应该是她最想见的人,在见过众人之后,方才请求拜见)。月娘道:“他今日往门外玉皇庙打醮去了。”一面让坐了,唤茶来吃了。良久,只见孙雪娥走过来(“良久”一词,表明孙雪娥在众妻妾中是很边缘化的)。李瓶儿见他妆饰少次于众人(与“良久”呼应),便起身来问道:“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得。(可知西门庆没有和李瓶儿提起过孙雪娥,这正是孙雪娥在众妻妾中很边缘化的原因)”月娘道:“此是他姑娘哩。(“他姑娘”意为通房丫鬟,这说明孙雪娥虽然名为四姨娘,实为比别的通房丫鬟多个虚名罢了)”李瓶儿就要行礼。月娘道:“不劳起动二娘,只是平拜拜儿罢。”(吴月娘和众人一样,都是看着西门庆的眼色行事的,西门庆不喜欢谁,她们就轻视谁,西门庆喜欢谁,她们就忌惮谁)于是彼此拜毕,月娘就让到房中,换了衣裳,吩咐丫鬟,明间内放桌儿摆茶。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安排上酒来。让吴大妗子、潘姥姥、李瓶儿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吃饭时的座位是有规矩的,客人按先尊卑后长幼的顺序坐上首,然后是主人按尊卑排位,最末的是打横,也是按顺序排位)。孙雪娥回厨下照管,不敢久坐。

月娘见李瓶儿钟钟酒都不辞(一是因为李瓶儿善饮,一是因为她想讨好、她也紧张怕失礼得罪人),于是亲自递了一遍酒,又令李娇儿众人各递酒一遍,因嘲问他话儿道:“花二娘搬的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想。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由此观之,月娘对西门庆和李瓶儿的关系至少是有所察觉,因为她了解她老公,她也能从李瓶儿的说话做事上看出山水)孟玉楼便道:“二娘今日不是因与六姐做生日还不来哩!”(上文中李瓶儿夜里向西门府转移财产时,参与的人只有必须参与的人——四个小厮和已经知道的人——西门庆、月娘、金莲、春梅,没有孟玉楼,但并不表明孟玉楼不知内情,要知道她的小厮琴童是紧挨着潘金莲住的,而且孟玉楼对琴童有恩。孟玉楼此时在帮衬吴月娘说话)李瓶儿道:“好大娘,三娘,蒙众娘抬举,奴心里也要来,一者热孝在身,二者家下没人。昨日才过了他五七(她不敢说出花子虚还未过五七的实情,她怕众人笑话她、看轻她),不是怕五娘怪,还不敢来。(这话说的巧,我之所以戴着孝上赶着不请自来,不因为别的,就担心失礼被五娘怪罪,讨好潘金莲的意思满满,为什么呢?因为潘金莲是西门庆的宠妾,她怕潘金莲阻挠西门庆娶自己)”因问:“大娘贵降在几时?”月娘道:“贱日早哩。(吴娘娘明显对李瓶儿如此敬重、讨好潘金莲不满了)”潘金莲接过来道:“大娘生日是八月十五,二娘好歹来走走。(潘金莲这话巧,帮李瓶儿化解了尴尬,也避免了殃及自身)”李瓶儿道:“不消说,一定都来。”孟玉楼道:“二娘今日与俺姊妹相伴一夜儿,不往家去罢了。(孟玉楼此时在帮衬潘金莲殷勤招待李瓶儿)”李瓶儿道:“奴可知也要和众位娘叙些话儿(李瓶儿此话一出,便知孟玉楼是多么锦心绣口、善解人意)。不瞒众位娘说,小家儿人家,初搬到那里,自从他没了,家下没人,奴那房子后墙紧靠着乔皇亲花园,好不空!晚夕常有狐狸抛砖掠瓦(为后文李瓶儿生病、愈后嫁给蒋竹山埋下伏笔),奴又害怕。原是两个小厮,那个大小厮又走了,止是这个天福儿小厮看守前门,后半截通空落落的。倒亏了这个老冯,是奴旧时人,常来与奴浆洗些衣裳(后文中冯妈妈像亲人一样,一直陪着李瓶儿)。”月娘因问:“老冯多少年纪?且是好个恩实妈妈儿,高大言也没句儿。”李瓶儿道:“他今年五十六岁,男花女花都没,只靠说媒度日。我这里常管他些衣裳。昨日拙夫死了,叫过他来与奴做伴儿,晚夕同丫头一炕睡。”潘金莲嘴快,说道:“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里过一夜也不妨,左右你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因为李瓶儿是打着给潘金莲过生日的旗号来的,给潘金莲挣了面子,潘金莲出了风头,开开心心、热情招待李瓶儿再正常不过了)玉楼道:“二娘只依我,叫老冯回了轿子,不去罢。”那李瓶儿只是笑,不做声(李瓶儿说“好吧”,显得自己蓄谋已久、此刻正中下怀,再拒绝既显得矫情又会使潘金莲和孟玉楼尴尬,再说了,她本身也想留下,家里夜间常有狐狸抛砖掠瓦,还有,她还想见到西门庆)。话说中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身往前边去了。潘金莲随跟着他娘往房里去了。李瓶儿再三辞道:“奴的酒够了。”李娇儿道:“花二娘怎的,在他大娘、三娘手里肯吃酒,偏我递酒,二娘不肯吃?显的有厚薄。”遂拿个大杯斟上。李瓶儿道:“好二娘,奴委的吃不去了,岂敢做假!”月娘道:“二娘,你吃过此杯,略歇歇儿罢。”那李瓶儿方才接了,放在面前,只顾与众人说话。孟玉楼见春梅立在旁边,便问春梅:“你娘在前边做甚么哩?你去连你娘、潘姥姥快请来,就说大娘请来陪你花二娘吃酒哩。”春梅去不多时,回来道:“姥姥害身上疼,睡哩。俺娘在房里匀脸,就来。”月娘道:“我倒也没见,他倒是个主人家,把客人丢了,三不知往房里去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由李瓶儿主动前来拜寿而引发的吴月娘对潘金莲的不满)”有诗为证:

倦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上玉梯。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发红泥。

正说着,只见潘金莲走来。玉楼在席上看见他艳抹浓妆,从外边摇摆将来,戏道:“五丫头,你好人儿!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到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孟玉楼这话说的是明贬实褒:表现上说潘金莲不懂礼貌,实际上再说,你今天好牛啊,人家李瓶儿主动前来给你祝寿)那金莲笑嘻嘻向他身上打了一下(可知孟玉楼的话让她很受用)。玉楼道:“好大胆的五丫头!你还来递一钟儿。”李瓶儿道:“奴在三娘手里吃了好少酒儿,也都够了。”金莲道:“他手里是他手里帐,我也敢奉二娘一钟儿。”于是满斟一大钟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只顾放着不肯吃。月娘因看见金莲鬓上撇着一根金寿字簪儿(潘金莲就是这么嚣张高调,她的字典里没有“低调”这个词),便问:“二娘,你与六姐这对寿字簪儿,是那里打造的?倒好样儿。到明日俺每人照样也配恁一对儿戴。(潘金莲之所以宴会中途退席,多半是看见李瓶儿戴了寿字簪儿,故意将自己的也带出来招摇、炫耀)”李瓶儿道:“大娘既要,奴还有几对,到明日每位娘都补奉上一对儿。此是过世老公公御前带出来的,外边那里有这样范!”(李瓶儿实话实说,也许是事发突然,一时间谎话来不及编,或者是她根本就想浮出水面、早点嫁入西门家)月娘道:“奴取笑斗二娘耍子。俺姐妹们人多,那里有这些相送!(李瓶儿一句“大娘既要”,让吴月娘不好意思了,堂堂西门府的皇后,哪有向客人要东西之礼?或者是,吴月娘根本就是通过探问李瓶儿来印证自己的猜测)”众女眷饮酒欢笑。

看看日西时分,冯妈妈在后边雪娥房里管待酒,吃的脸红红的出来,催逼李瓶儿道:“起身不起身?好打发轿子回去。”月娘道:“二娘不去罢,叫老冯回了轿子家去罢。”李瓶儿说:“家里无人,改日再奉看众位娘,有日子住哩(这话说的巧,我和西门庆的情分和缘分不是一朝一夕的,是地久天长的)。”孟玉楼道:“二娘好执古,俺众人就没些儿分上?如今不打发轿子,等住回他爹来,少不的也要留二娘(我们这群人说话名分量,等会说话有分量的人回来,你还是得留下,与其那样,哪如现在给大家面子留下来显得和气——孟玉楼分明是知情的啊)。”自这说话,逼迫的李瓶儿就把房门钥匙递与冯妈妈,说道:“既是他众位娘再三留我,显的奴不识敬重。吩咐轿子回去,教他明日来接罢。你和小厮家去,仔细门户。”又教冯妈妈附耳低言:“教大丫头迎春,拿钥匙开我床 房里头一个箱子,小描金头面匣儿里,拿四对金寿字簪儿。你明日早送来,我要送四位娘。”那冯妈妈得了话,拜辞了月娘,一面出门,不在话下。

少顷,李瓶儿不肯吃酒,月娘请到上房,同大妗子一处吃茶坐的。忽见玳安抱进毡包皮皮皮,西门庆来家,掀开帘子进来,说道:“花二娘在这里!”慌的李瓶儿跳起身来(有一种慌名叫又惊又喜),两个见了礼,坐下。月娘叫玉箫与西门庆接了衣裳。西门庆便对吴大妗子、李瓶儿说道:“今日门外玉皇庙圣诞打醮(呼应上文中吴月娘所说),该我年例做会首,与众人在吴道官房里算帐。七担八柳缠到这咱晚。”(言外之意是要不我早回来了,吴大妗子基本上是常年住在西门府,虽是亲戚跟家庭成员差不多,西门庆早回晚回没什么要紧,可见这话是说给李瓶儿说的)因问:“二娘今日不家去罢了?”玉楼道:“二娘再三不肯,要去,被俺众姐妹强着留下。(孟玉楼抢先向西门庆邀功,同时她这话也不得罪其他妻妾)”李瓶儿道:“家里没人,奴不放心。”西门庆道:“没的扯淡,这两日好不巡夜的甚紧,怕怎的!但有些风吹草动,拿我个帖儿送与周大人,点到奉行(在无比依恋他的小女人李瓶儿面前,西门庆牛气冲天哦,有我西门庆保护你,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切!)。”又道:“二娘怎的冷清清坐着?用了些酒儿不曾?”孟玉楼道:“俺众人再三劝二娘,二娘只是推不肯吃(又邀功又拍西门庆马屁)。”西门庆道:“你们不济,等我劝二娘(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二娘好小量儿!”(二娘好酒量你可怎么知道的?)

西门庆和李瓶儿都有将二人亲密关系公开化的欲望,李瓶儿是想早点嫁进西门府,这样就可以和西门庆在一起,也省得夜里听狐狸闹腾心惊肉跳的,西门庆时我是一家之主,我想要谁就要谁,我有必要隐瞒么?

李瓶儿口里虽说:“奴吃不去了。”只不动身。一面吩咐丫鬟,从新房中放桌儿,都是留下伺候西门庆的嗄饭菜蔬、细巧果仁,摆了一张桌子。吴大妗子知局,推不用酒,因往李娇儿房里去了。当下李瓶儿上坐,西门庆关席,吴月娘在炕上跐着炉壶儿。孟玉楼、潘金莲两边打横。五人坐定,把酒来斟,也不用小钟儿,都是大银衢花钟子,你一杯,我一盏。常言:风流 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吃来吃去,吃的妇人眉黛低横,秋波斜视。正是:

两朵桃花上脸来,眉眼施开真色相。

月娘见他二人吃得饧成一块,言颇涉邪,看不上,往那边房里陪吴大妗子坐去了,由着他四个吃到三更时分。李瓶儿星眼乜斜,立身不住,拉金莲往后边净手。西门庆走到月娘房里,亦东倒西歪,问月娘打发他那里歇。月娘道:“他来与那个做生日(对潘金莲嫉妒、恨;对西门庆不满,你们仨背着我准是搞了什么鬼),就在那个房儿里歇。”西门庆道:“我在那里歇?”月娘道:“随你那里歇,再不你也跟了他一处去歇罢(对西门庆背着自己沾花惹草的不满)。”西门庆忍不住笑道:“岂有此理!”因叫小玉来脱衣 :“我在这房里睡了。(西门庆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耍不要脸)”月娘道:“就别要汗邪,休要惹我那没好口的骂出来!你在这里,他大妗子那里歇?”西门庆道:“罢,罢!我往孟三儿房里歇去罢。”于是往玉楼房中歇了。

吴月娘有一种被李瓶儿、潘金莲、西门庆久久蒙在鼓里的愤怒:我知道我管不了你,所以我一直没管过你,你想娶谁就娶谁,你想睡谁就睡谁?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把我蒙在鼓里?

潘金莲引着李瓶儿净了手,同往他前边来,就和姥姥一处歇卧。到次日起来,临镜梳妆,春梅伏侍。他因见春梅灵变,知是西门庆用过的丫头,与了他一副金三事儿。那春梅连忙就对金莲说了(春梅懂规矩,对主子潘金莲也是忠心耿耿,她是潘金莲的人,她的东西也是属于潘金莲的,也是因此,谁也收买不了春梅)。金莲谢了又谢,说道:“又劳二娘赏赐他。”李瓶儿道:“不枉了五娘有福,好个姐姐!”(什么叫讨好?本来应该平等身份平等地位的人之间礼尚往来,却要给对方的下属送礼物。)梳妆毕,金莲领着他同潘姥姥,叫春梅开了花园门,各处游看。李瓶儿看见他那边墙头开了个便门,通着他那壁,便问:“西门爹几时起盖这房子?”金莲道:“前者陰陽看来,说到这二月间兴工动土,要把二娘那房子打开,通做一处,前面盖山子卷棚,展一个大花园;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红楼梦》中只有赏花、簪花、惜花、葬花,绝不会出现玩花这样的词),与奴这三间楼做一条边。”这李瓶儿听了在心。只见月娘使了小玉来请后边吃茶。三人同来到上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吴大妗子,摆下茶等着哩。众人正吃点心,只见冯妈妈进来,向袖中取出一方旧汗巾,包皮皮皮着四对金寿字簪儿,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先奉了一对与月娘,然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每人都是一对。月娘道:“多有破费二娘,这个却使不得。”李瓶儿笑道:“好大娘,甚么稀罕之物,胡乱与娘们赏人便了。”月娘众人拜谢了,方才各人插在头上。月娘道:“闻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闹。到明日我们看灯,就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李瓶儿道:“奴到那日,奉请众位娘。”金莲道:“姐姐还不知,奴打听来,这十五日是二娘生日。”月娘道:“今日说过,若是二娘贵降的日子,俺姊妹一个也不少,来与二娘祝寿。”李瓶儿笑道:“蜗居小室,娘们肯下降,奴一定奉请。”不一时吃罢早饭,摆上酒来饮酒。看看留连到日西时分,轿子来接,李瓶儿告辞归家。众姐妹款留不住。临出门,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他今日早起身,出门与人家送行去了。”妇人千恩万谢,方才上轿来家。正是:

合欢核桃真堪爱,里面原来别有仁。

两个人——潘金莲和李瓶儿的生日,将花子虚死后的花家和西门府的联系密切起来,其间西门庆和李瓶儿也渐渐的明朗化,因为吴月娘的不满,使西门庆和李瓶儿不敢操之过急,尤其是使西门庆,不好意思马上捅破那层窗户纸,最好有个善解人意的人帮忙推动一下才好。到底谁来充当这个善解人意的人?众所周知,潘金莲嫁给西门庆前,西门庆娶了孟玉楼,把潘金莲置于物质和情爱的双重困境中很长时间,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又会遇到怎样的波折?敬请期待以后回目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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