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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虞訸 | 来源:发表于2019-12-28 19:19 被阅读0次

    军奶奶、军他婶也是来到了布廊下面,军奶奶仍还是一遍遍说着感谢侄儿媳妇的话,一边对军他爹说:“你还是要抓紧了托人说哩,要放在心上。”

    军他婶却突然插话道:“妈妈呀(杨树沟人这样叫伯母,不过是阳平音),你们没听说吗,何军人老早就想着把他的领兄给兵娃儿哩!”

    军他爹还真没有听见有人说过,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噎了一下。军他婶接着说:“要不,那兵在建筑队里让人们叫‘二纳’里。那何军人两口子早就打好算盘了。”

    军奶奶也是愣了,她一会看军他爹,一会看这个侄儿媳妇,半天说:“那何家那里愿意跟我们对亲家里,没门的事。”军奶奶是觉得,这何家这几年在外面包活,也是挣得盆满钵满地,说话又硬气,尤其何军人那婆娘整天把个头背在脊梁里,有点不可一世的情形,怎么说,她们家跟人家们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也是人们猜情的话吧?”

    军他爹喝了一口茶,把噎在嗓子眼的馍馍冲了下去,说:“他婶呀,你是听谁说的?”

    “哥呀,满庄子的人都传着哩,就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呀!”

    “不知道呀!”

    军他爹和奶奶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音。

    军他婶继续爆料道:“听人们说呀,这何军人两口子是打算让兵招进去的,还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军奶奶就打断了,语气还坚决地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老年人说的好‘招女婿下贱三辈’,不行,你说七十一?”军奶奶说着,朝军他爹望了两眼,意思是让军他爹也表个态,这招女婿的事还是算了。

    军他爹并没有应承他妈的话,他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接着冷笑了一下,说:“人家们不愧是包工头,这算盘还拨得响得很”,他把一大半的热馍馍吃完了,现在他开始抽烟了,慢慢摸出烟点上,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这事兵应该不知道吧,知道了兵也是不愿意的。”

    馍馍晾得差不多了,军奶奶和军他婶又去厨房里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还嘴里嘟囔着:“这招女婿在家里就是下贱,没人看得起,怎么说你都是外姓人,生个娃娃连姓谁都由不得自己。这可不行,兵娃这么麻着的娃娃坚决不能招女婿。”军他婶只是说着:“妈妈,现在是新社会了,这招女婿也有过得好的,你说的那个都是以前的老‘古实’了。”

    军他婶帮军奶奶收拾完,又擀了一帐子面,说让军奶奶完了切着下上就行了,忙了半天了也就回去了。

    当晚兵回来,奶奶和他爹也并没有提关于“招女婿”的事,兵也是有点乏了,也就早早睡了。

    杨树沟人常说这日子是:长不过四月,短不过十月。此时正是农历四月间,这太阳升得早,落得迟,这庄稼人也就是利用这长日子多做些工,也希望一年到头有个好收成。所以尽管太阳毒辣,还是早出晚归的劳作。这几日军他爹也是壅完了房湾里的洋芋,又要到庙背后的麦子地里拣杂草。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虽然很忙,关于兵的说一门亲事的事还是很上军他爹的心的。早几天就去把家台子找了他舅,虽然军他妈不在了,他一有事最信赖的还是这个大舅哥。虽然不常走动了,不过这年头节下,他还是让三个娃娃拿上礼包子去看外爷外奶奶的。这大舅哥本就是个热心肠,他去找了,又是给自己的外甥说亲,也就忙着打听,看庄子上有没有合适的。这不就在这两天,他舅带话来说,说是把家台子有个李家的丫头,人也稳重、也麻利,关键是这亲家也算是跟他们家“门当户对”。说是不行就让他那天先来看一下,把姑娘先瞄一眼,如果觉得可以,就找人说去。

    那天正好天阴着,早上还下了点雨。军他爹一看今天也干不成活,这娃的事还是大事,把骡子拉到沙沟滩里一拴就骑上自行车去了把家台子。

    这把家台子李家共六口人,未来的亲家两口子,两个姑娘,两个儿子。这准备跟兵要说的是老二丫头,初中也是念了几天的,现在也算是在家“等婆婆家”哩。老大丫头春上已经出嫁,说是也是嫁到连五庄的细沟村了。两个儿子一个正上初中,一个还在上小学。这李家大人也是按他舅说,人妥当,也是本本分分地庄稼人,尤其是“骨骼”里也对着哩。这杨树沟人说亲事,最关紧这算第一桩,男方要先打听,完了女方也是要打听的。如果这“骨骼”里出了问题,可是几辈子的事,当然这亲家也是对不了的。当时杨树沟所在连五庄一带有几户人家这“骨骼”里的问题可是人尽皆知的,这些人家的娃娃们的婚事,这一关是不好过得。不过这杨家和李家没在其中,而且他舅也说得很确凿。

    这第二件要紧的便是“相神”要合,这是杨树沟人也讲究的。说什么: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兔龙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还有什么“败月歌”:正蛇二鼠三牛头,四兔五猴六狗头,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鸡儿架上愁,十一月虎儿满山游,十二月老龙不抬头。当然这都是封建糟粕,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可是杨树沟的人们一代代就这样信奉着。这李家丫头属牛,兵也正好属牛,相神是合的。军他爹也说了,我们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平安二字,只要是人成,啥都好跌办。

    他舅问看不看丫头,军他爹说了,只要是不聋、不麻(瞎)、不瘸、不傻就行,长得好不好又不能当饭吃,也就没再去看。按他舅的说法,丫头长得也是平顺。

    “骨骼”里对,“相神”又不大冲大克,大人又是本分,当下军他爹也是下了决心,就让他舅挑个日子先去探个口风,如果行,再请介绍人。一切说定,军他爹骑着自行车也就回了。

    给兵说媳妇的事很快就在庄子上传开了,兵在建筑队里的时候,六二四他们也是问起过,可兵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闷闷的。

    当然这事也就传到了何军人的耳朵里了。

    当然这儿女的婚事,当爸的又不好直接说,尤其也不能自个找上门去兵家里说,这也不是个事。这还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倒插门”,怎么办呢,何军人两口子也是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何军人就去找沙老汉了。这沙老汉在庄子上也算是个“牙茬”,虽然酒性不成,可是不喝酒的时候脑子清醒,说话得理。这一庄子谁家里有个“婆媳不和”,或是“分家析产”,都离不了请他说道说道。再说他跟兵也算是本家,这何军人一想他就是最佳人选。

    沙老汉也是刚起床,正卷着被窝,蹲在炕上抽烟。他没想到何军人这么早就来了,他想肯定有事。

    何军人一进大门就在院子里喊了声:“沙爸!”沙老汉在屋里应着,也就准备穿鞋下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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