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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者维纳斯(一)

狂笑者维纳斯(一)

作者: 我还是没有名字吧 | 来源:发表于2020-04-28 12:29 被阅读0次

    人只有一个不死的理由,就是找到比死亡更意义深重的生活。

    是吗?

    我不知道,可是有一个人向我展示了一个疯狂的现象,自那以后,我开始看见光,长久的黑夜里的真知的光。那种光好像一条诱惑的、致命的毒蛇吐信。可是仅有一丝光明,我就看到了长久的黑暗。原来我之前从不曾见过光,原来他人也没有,世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

    我有幸遇见这个人,看见疯狂的、玩笑的光,然后很快,随着这个人飞速地陨落,这束光也死了。自那以后,我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所不能想象可又要疯狂耻笑的。他们不知道我是为数不多的、甚至可能是唯一存活的见过光的人。我不能忍受黑暗的时候,我不能想象比死亡更意义深重的生活。我只是疼痛、我只是憋屈。我只是一个十米高的巨人,被塞进了一立方米的狭小空间。这样患上幽闭恐惧症,再高的天空、再广的山海也治愈不了我。

    所以,就在她陨落的一个月内,我数次想着自杀、我数次在痛苦和孤独的死循环间摔滚。

    我好奇,我只是走过一趟见光的旅程,然后回到了曾经生我养我的同样的世界,为什么痛苦和陌生感成倍地增加,好像山崩地裂的末日。后来我稍稍有一点的理解,你这样想,如果在你出生后多年,再把你从繁华的世界塞回子宫里去,如何?她是那个把我从子宫里剖出来的人。可惜的是,我还没到断奶的年纪,她便不再等了。她从来没有耐心。

    昨天,离两点只差一分钟,我终于做好了决定。这样没有意义地结束痛苦。我已经负隅顽抗了许久了,可这样的顽抗好像没有任何意义。我每日疲劳地战斗,可没有杀死任何敌人,也没有见到任何光明。这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不当继续了,更不当在乎别人的眼光,说我是懦夫或傻子。在两点过两分的时候,我拿着磨了好多天的刮胡刀,割左手的手腕。我感觉视觉效果很大程度上放大了疼痛,我一开始很清晰地看见自己又细又瘦的手腕有鲜红的血丝丝渗出。那时候最疼,我就开始浑身不住地颤抖,右手不能再精准地切割了,这样挣扎了一阵,整个人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几乎虚脱了,我必须停一会。这时候切得还很浅,我就把刀放在一边,然后头趴在桌上,左手僵硬地伸直,身子开始渐渐恢复了温度。我很想说自己不是个懦夫,从未在坚定的事前有过半步退缩。可是我当时把刀放下后,趴在桌子上,手腕好像火烧、又好像在被撕咬。一阵一阵的疼痛好像电流一样能一股股地往心脏、往身体的各个角落打去。最可怕的是那还只是开始,伤口还很浅,可能还不到一厘米,可是血已经流在桌子上,到处都是,我没敢看,埋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开始停止颤抖了,这个时候自杀的激情开始消减了,我心里沮丧极了。我想起小的时候,我不敢一个人睡在黑暗的房间了,我想和母亲睡。可是后来母亲不在允许我睡在她身边了,她把我留在我自己的黑暗的房间了,然后她回去她的房间,锁死了门。我顿时感觉自己没站在地面上,一直向下坠,尤其是心脏的位置,一直在做自由落体。我不敢看,也不敢碰周围任何的角落,全身专注地跑去敲她的门,哭喊着敲一阵,没有任何回应,然后累得只能瘫坐在一边。然后再敲,还是没有回应。我在等着血液凝结的过程,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的恐惧和无助。我又开始希望妈妈能打开那扇门。

    我好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好像只过去了半小时,也好像是一天了。我看见天已经亮了,血全部干在桌上和我的手腕上,颜色十分的恶心。我浑身累极了,没有一点的力气,尤其是被割开的左手,几乎没有知觉了。我把头艰难的抬起来,经过长时间这样扭曲的姿势,我的脖子好像被扭断了,一时没办法转到正常的位置。可是右手还握着那把恶毒的刮胡刀,它好像还有能力讥笑我:你是个懦夫。

    我觉得阳光格外的刺眼,但是天亮了,前一天晚上的回归的恐惧也就退散了。我好像能听到轻浮的、肆无忌惮的嘲笑,笑我还是退缩了,笑我一生做不成功一件事,哪怕是死都做不了。我没有力气,发不出声音,但在意识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干你妈的。然后又把刀放到左手手腕上了,看着这血凝结的恶心丑陋的伤口,我顿时有了决心,因为这样的肉体即使幸存也是无比尴尬、丑陋的,日后见了所有人都要抱歉的。即使是这样,割起来还是困难,我不想从之前的切口继续,又把刀放在了一个新的位置。虽然左手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但我心里很清楚,这样下去会很痛,而且这样的痛苦会层层叠加,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算了,总不能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下。我一向自命清高的性格又在最后的时刻膨胀了,那就开始吧。

    刀又割下去了,血就出来了。还是同样的颜色,可我感觉没那么震撼了。

    你很难想象这样戏剧性的事件就这样发生了,比陨石撞击一只蚂蚁还要稀奇。但是如果一生只有一次的话,我想它就该发生在那时。就当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努力切割的时候,门铃响了。其实当时门铃已经响了很多遍了,我太专注了,一直到第三遍我才听见。我现在回想起起来,对那个按门铃的人满心感激。我不想说她是救我性命的人,他不是,我才是那个把刀放下的人。但是她带来了一个天使的消息,带来了一个生的希望。

    如果人还有什么不死的理由,那可能是那些毫无礼貌地打断我们死亡的人和事。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责怪她的粗鲁。我发现粗鲁使人存活、礼貌和清高才是杀死人的真凶。

    我当时听见门铃响了,第四遍,然后是第五遍了。“他妈的烦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执着,非要在我勇敢的谢幕演出上砸我的台。演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可悲,最后的时刻还是在一场可悲的演出上。可是她告诉我了,那个给光的人告诉我了,不要为任何人而活。我一直如此坚信她的教导,而我还是在进行仪式感的表演,我还是一个可悲的小丑。疼痛吗?我问我自己。确实疼痛难耐。那与生活比起来,死亡的优越性在哪呢?我觉得自己有些稀奇古怪,可是门铃一直在响,已经数不清是第几遍了,异常的吵闹,惹得我疯狂地烦躁。门外好像还有人在焦急地喊,我听不清楚,好像是个女人。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我希望是她回来了,我就算是爬过去,也要把门打开。幸好我还能走,虽然很艰难,但是我还是把刀放在桌上,空着右手,一点点挪步过去,然后把门打开一条缝。

    她把门一下子推开,把我撞倒了,坐在地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阳光,好像一整个太阳直接堵在了我的门口,太刺眼了。我看见一个惊诧的女人的身影。她的嘴巴张着,好像在无措地疯狂地说话,双眼惊恐地撑着,像是见到鬼的样子。我看见她的身影慌张地扑过来,整个身影都是黑色的,但是阳光从她的身后透过来,像是把她托给我。我一时没有办法识别,但我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不是她,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不过,她的身影好像我的母亲,尤其像是在我想象中,黑暗的深夜里为我打开房门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失去了意识。

    后来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是白天。我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异常的干净,只可惜在那没有一丝污点的白色中间,生长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裂缝。

    “这真是太他妈的烦了,怎么我从前夜夜失眠的时候从没有发现过它。那可是因为我只是在夜晚的时候失眠,我怎么之前没想过这层联系?是不是因为太黑了,我才总睡不着觉的?”

    我感觉头痛难忍,脑子也不停地想东想西,然后索性闭上眼睛,不看那条长蛇一样的裂缝。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没办法计算是多久,但是因为头痛,我也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躺着。

    突然,我开始想起来那个女人。我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打开的门撞倒在了地上。

    “那不可能是神明把我抬到床上的。我是躺在床上吗?是的。可是是谁呢?她还在吗?”

    这个时候我突然希望自己能赶紧起来,然后四下寻找。我当时并没有想起要感谢这个救了我命的女人,因为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觉得她救了我。但是我动不了。眼睛可以看不同的角度,然后头也可以随着眼睛稍稍转动,可是身体不行。虽然动不了,但我能感受到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我想自己应该还没有瘫痪,真是幸运。

    “如果一时动不了,那我就再躺一会吧。”

    我开始转动脑袋,四下查看房间。门是掩着的,留下一条黑色的小缝。右手边的窗帘拉上了,但还是有缝隙留下,光从其间钻出来,告诉我这是白天。然后是左边,床头柜看不出什么变化,床头灯,散乱的书,一把瑞士军刀,还有一瓶站立着的眼药水。

    基于这些观察,我还是不能证明有一个人把我抬到了床上,可是我的记忆清楚地告诉我,我是看见了一个人打开了门,那个人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东西呢,然后她看见我之后把那些东西全都扔在地上了。

    可能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我在混沌中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

    我惊喜极了,这对于我来说才是救命的声音,也好像是一个长期戒酒的人总算是尝到一口酒精了。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但还是弄出了一点声音。她走进来也没有声音,可是我能清晰的刻画出她走近时的那副样子,像一个焦虑的母亲那样可爱极了。

    我把眼睛尽全力地睁开,但是又不那么想直接的看见,等她靠得再近了,我又眯上眼睛了。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摸我的头。她摸得非常的轻、非常的小心,好像是羽毛轻轻地扫过,可是我却感受到这次触摸十分地沉重,好像是全身的神经全都挤进了脑门,挤进了她所触摸的那一小片区域。我感到浑身滚烫,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即使她丝毫没有用力,可我的脑袋也像是被紧紧地压在枕头上。随着这样若有若无的触碰,我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兴奋,尤其是腰间和腹部,好像已经开始收紧,变成了一条不知所措的小狗。

     她好像感受到我的颤抖,把手拿开了。我发觉她的手很软,又很温暖。手指好像很细很精巧,指甲一定是修剪的短而整齐的。那一双手触碰我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就要想起我的母亲,同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我害怕见到一张令我失望透顶的脸庞。

    看见我没有睁眼,她好像失望了。我隐约以为自己听见了她唉声叹气,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我不想让她走”,那时我当时突发的仅有的念头。我当时身体移动艰难,感觉自己又回归到了襁褓里的时期。我希望那个女人能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我,满足我的所有要求,因为如果她离开了,我可能饿死渴死、大小便不能自理。

    我太需要她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我突然把眼睛睁开,嘴巴张开,尽力地要发出些声音。我成功了,我没有能够说话,但是我可能发出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响声,又可能是像一个婴儿的哭声。

    她迅速地回过身来,只用了一步就来到了床边。

    我这次才真正地看清楚了,这张脸在记忆里面断然是存在过的,但是一时叫不出名字。不过还好,这是一张非常使人舒心的脸,不是那种舞台上的好看,可是只有这种美才是日常生活的,只有这种美才提醒你现实世界使人宽心的一面。

    当然,有些失望是必然的,她不是我想的那个女人,更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我以为自己会万分失望,可事实上没有,我也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期待谬不可言。

    她问我怎么样了,虽然一副惊喜的样子,但是并不着急,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优雅地只问这一句。

    我想说,但半天也没很好的说出来,口干舌燥。在这一努力的过程中,我才又仔细地看清了她的脸庞。真是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啊。眼睛很大,褐色的瞳孔,下眼睑弯弯的,睫毛很长。她的眼睛让我想起鹿的眼睛,永远是温柔的,而这种温柔的来源是无辜,她让所有的猎人觉得她是无辜的。看见这双似水的眼睛,我顿然理解了慈悲这个词语,一双慈祥和善良的眼睛里面要隐藏多少的悲伤啊。

    可是现在的她又不一样,她的眼睛了还充满了担心,这让我觉得太温暖了,好像只有她这双眼睛才配得上我亲生的母亲。

    她的脸上没有皱纹,皮肤稚嫩,上面还有细小柔软的绒毛。我努力了许久,终于能说出话来。我当时最想要的,是喝一口水。可是,我开口一刻唯一能说出来的话,只是

    “妈妈······”

    我当即觉得自己异常不可理喻,但是我的却感受到了这个站在我床边的女人给予的从未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温暖。我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感觉到被子收缩,将我裹得更紧了。这样的紧凑带给我强烈的安全感,我好像又回到襁褓中,然后一路回到子宫里。

    她一开始好像并没有听清,把耳朵凑近我的嘴边。我已经恢复完全的理智了,我更大声的跟她说,我想要喝水。

    她脸上紧张的神情稍有些松弛了,嘴角还漏出一丝可爱的笑容,就好像是看见我对她做了一个玩笑。她的声音异常的温柔,软软的又很安静,我觉得放在咖啡馆里正合适。听见我要睡,她说好,稍等一下,然后就安静地出去了。即使她出去的脚步急促,但整个人没有一点焦躁的影子。我看见她的温婉起伏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地女神。

    很快,她用双手握着一个玻璃杯子,缓缓地走进来。杯子盛得不满,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走。杯口冒着隐约的水雾,应该是温水。

    她走过来的时候我听不见声音,我以为是听觉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她走近的时候像是时间被拉长了,一切变成了慢放,不仅仅是她的脚步,就连窗帘的摆动、阳光的照射、我大脑中的自言自语都缓慢了。

    她把玻璃杯捧在胸口,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觉得太可爱了。唯一奇怪的是,我不记得家里有这个杯子了。这个玻璃杯干干净净的,上面没有一丝划痕,透明澄亮,反射着房间一周所有的风景。真是奇怪啊,我怎么从来没用过、更是没见过这样一个纯洁漂亮的杯子。不过也该,我太少整理家务了,杯子也只用那一个纯白的陶瓷杯,从来没觉得它脏。

    人身子动不了的时候,脑子最是脱缰的野马。她把杯子砰的一声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我才瞬间回来了,时间也恢复正常了。

    她还是一直保持着那抹宽容一切的微笑,静静地跟我说,水来了,然后伸过双手来扶我。

    她的双手分别放在了我的双肩后,想帮我坐起来。看得出来,其实她根本没怎么照顾过病人,她不知道怎么省力地扶起一个卧床的人。

    她靠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压在了我的身上,尤其是胸部,几乎靠在了我的脸上。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同时也是饥渴感。我发觉她身上有特殊的诱人的香味,非常撩拨人的心弦,但又不是妓女那样轻浮的性感。

    这是她异于常人的地方吗?这是她成为情人的天赋吗?这是她成为母亲的资本吗?她的乳房很像山丘,我想我之前想的没错,那是大地女神的乳房。它们拥有近乎完美的弧线,我想我很羡慕她的孩子,因为我幼年的时候从未拥有过这样完美的乳房。这是真实的、原始的、芳香的诱惑。我认为没有任何一种诱惑比这双乳房更加纯洁,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带领一个男人回到他最脆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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