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寻个好人家吧。”
一道清冽的男声划破了凝固了的空气,寒冬中化成了无形的刀子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公子转身离去,熟悉的背影在她眼里渐渐变得模糊,白净的脸庞滑落了两行清泪,滴落在五彩细线缝成的鸳鸯的双眼。
自那天她被主母身旁最器重的嬷嬷叫去问话,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府里的闲话传得纷纷扬扬,恰逢公子即将上京赶考,好在夫人念她自小服侍公子,功苦幸劳都有得,便还了她的卖身契,打发她回原本的来处。
手心里的鸳鸯香袋攥得紧了又紧,本是送给公子的,现如今又重回了她手里。那原本是五彩颜色的鸳鸯却也落寞了几分。她的嘴角极力地想向上扬起一个弧度,她要笑,因为公子曾说过她笑时最好看了,这笑容却让人苦涩得紧。
她是识趣的,也是认命的。
八岁那年,父亲遭奸人陷害,为证清白自刎,母亲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便也随了父亲一同离去。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于姑姑,但姑姑一口认定天降邪祸,必事出有因,给她安了个丧门星转世的名头,便将她以五个铜板的价格贱卖到了公子府上,签了卖身契,此生都为家奴。
他见她第一眼便为之动容,只因那一双眼又大又亮,像极了这世上最为罕见的黑宝石。见她在寒冬季节却衣着单薄,一双红红的小手冻生了疮,实为令人怜爱,也只因那一眼,他想要将她留在身旁,任这府上的人哪一个都欺负不着她。
随即,她成了他书房里的一个案头侍女,只单单地每日奉上茶水以及研好墨汁便闲了,立在书桌旁静静地发呆,常常会望着书房里的一个古董物件就出了神。
一日,公子突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她一个愣神没反应过来,连忙低下了头轻轻地回答了一句“知知”。
却把公子逗得欢实,笑声爽朗“你去照下镜子,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像极了猴子的屁股?”她讶异地抬起头看了公子一眼,娇嗔满面。
桃花树下漫天的花瓣随风飞舞,公子坐在石凳上皱着眉头认真地研读,她站在一旁抬头望着桃花树,拨弄着秀发上的桃花瓣儿,远远望来,好似一副画卷。
再次想起来,这一切如烟飞而散。离府那一天,她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听见一阵鞭炮声传来,想来是为了公子要上京赶考讨个好彩头。她淡淡一笑,却藏不住眼底的黯然神伤,是时候她也该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
那年妖狐被猎人追捕受了伤,碰巧被她半路捡了回去疗养。妖狐不知那姑娘姓名,只见白净的脸蛋上挂着两颗明亮的眼珠子,像极了绝世罕见的黑宝石。
姑娘心性纯良,什么话都对妖狐说。她讲起了她曾有一个很爱的人,但终是不能在一起的。说完,姑娘望着手里的鸳鸯香袋,眼角滑下了泪水,但她的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的。
妖狐不解,些许是她那时的道行尚浅,还读不懂这尘世间凡人的爱恨情仇,也不明白那姑娘为什么哭,为何却又笑了起来。
后来妖狐伤好后,回到了原来的窝。却是日日必要回来看看她的。还时不时给她送来一只野兔,采摘一些山果来,再待上几个时辰,趴在她的身边惬意地睡觉,任由她的手抚摸着妖狐柔顺的皮毛。
妖狐与那姑娘相伴数月,日子过得好不轻省,可快乐的日子总是那样短暂。那年寒冬,大雪如鹅毛般下个不停,妖狐见她日日咳嗽,抚着心口久久不能平复,却不知该怎样医治凡人的病。终于,在妖狐叼来了一只好不容易找到的新鲜野兔的那天,却见她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妖狐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男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将她的遗体安葬,而那只鸳鸯香袋就在她的手心里紧紧握着。妖狐对着她的木碑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便化作了她的模样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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