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绮浮以爱上了一只妖,那只妖乍看之下清冷淡漠,相处之后又觉温和有礼,可只有越爱越深的人,才能真正尝到他的薄情寡性。
棉隐是只妖,有一个凡人女子爱上了他,趁他酒醉微醺之时,她与他埋酒成约,抱了一坛桃花酒来埋在蔷薇架下。
与她对酌,还是洒她坟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 乍见之欢
春寒料峭,第一场雨水来的急,却缓缓的落了近半月,时断时续,悠悠扬扬。
被雨水冲洗后的世界潮湿得不像话,空气里尽是湿冷腐朽的泥土味。
好在阳光很快穿透云层普照众生,蚯蚓钻出土里晾晒身子,蜗牛颤颤巍巍的爬上新生的草叶,万物复苏,又一轮生命袭来,在阳光下恣意生长。
春天来了。
田间阡陌两旁的野草趁着松软潮湿的泥土,向着阳光疯长,在路上头走一遭,草尖上的露水都能湿透农人脚下的棉布鞋。
远处是绵绵的青山,一如别处可见的青山,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座落着几十户农家柴院,一如别处可见的柴院,一条小河绕过农田和房舍。
这是座十足普通的村落。
这里的人也是十足普通的农人,孩童逗狗弄鸡,摘花折柳,妇女织布煮饭,料理家务,男人则耕田种地,养家糊口。
一切都自自然然,日复一日的生活重叠延绵,无事发生,也无事可发生。重复的生活下时光平静得就如静止凝固了一般。
那日,路上来了几个陌生的人,身后一辆暗青色马车和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纵使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农人也看得出他们的打扮,像是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却又比那些家丁的穿着瞧着更有身份些。
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明明仆从打扮,谦恭有理的态度,偏偏又让人看出了他的三分傲气在里面。究竟谁家的仆人,能有这样的姿态?村人议论纷纷。
他们在村里停了一日,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过村后那座青山,绮家的那个孤女就坐在那辆马车里和那几个陌生的人走了。
田间少闲月,耕地的农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农活,望着那辆马车,料理完早饭的妇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围了过来,互相交换着眼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个妇人望向那个和车夫坐在一起,面容谦恭的男人,问到:“大哥,这是要带绮家丫头去哪儿呀?”还不待余康城回答,马车的帘子就掀了起来,绮浮以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回答:“大娘,远房亲戚来接,就去了,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人们都露出了然的神情,两年前绮浮以的娘就病死了,如今绮家只有她一人,看她亲戚派来接的人,定是大富大贵之家,接了去可是要过好日子了。
只是在这村里住了这么些年,到从未听说绮家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有钱的亲戚。
“放心吧,你家的屋子我们帮你看着,等你啥时候回来看到保证和现在一样。”一个耕田的男人边说边憨憨的笑着,老实巴交的样子。
青山绿水绕人家,民风淳朴的村子,还有那座山脚下最里面的小房子,望着住了十多年的地方,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的,但是除了这一丝不舍,也再没有别的什么情绪了。
绮浮以抱紧了手里小小的包袱,微微一笑,向邻里挥手告别。
没了牵绊的地方,就仅仅只是一个熟悉的住所而已。
马车再次缓缓的上路了,偶尔车轮压着路上的小石子轻晃一下,多数时候是平平稳稳的,两个护卫骑着马护在马车两边。
余康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绮小姐,先休息一会儿吧,到了休息的驿站我再唤你。”
“ 那就有劳了。”
绮浮以靠在马车里的靠垫上,闭上眼开始小憩,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睡意,到底是少女心性,心里些许的期待和暗暗压着的怨气让她不得不睁开眼来。
细细打量了宽敞舒适的马车,只有车轴“吱吱”作响的声音传来。
第一次坐这种富贵人家才能坐上的马车,感受确实比平日里上街时做的牛车要好得多,但也没有太多感叹的念头,牛车马车都是车,装饰再富贵舒适,不过都是个赶路的工具,也无甚可得意的,便又往背后靠了靠。
绮浮以想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样可真是和那些市井妇人小家子的嘴脸差不多了。
压下那丝别样的情绪,平日里自以为的淡定安静的性子也都回来了,这才真正闭上了眼。
无须担心,该来的早已来临。
绮浮以的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在绮浮以五岁那年捡回来一个受伤极重的男人,那个男人说自己是行商的商人,奈何流年不利,遇了山贼,货物被一抢而光不说,自己还受了重伤。
那个男人在绮家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后就去了。
绮浮以的父亲按照那个男人生前说的地址,将他的一封亲笔信揣在身上,用牛车把他的尸骨拉了回去,或许是路途太遥远,绮浮以的父亲又只是个文弱的教书先生,足足两个月后才回来。
虽说人死为大,尸骨还乡也是应该,但绮家就这么捡回来一个陌不相识的人,白白养了他两个月,已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且人死在他们家里,平白招来晦气,随便找个地方掩埋就是仁至义尽了。
为何还不辞辛苦的将他的尸骨运回去?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有隐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授恩与受恩的关系了。
果然两个月后绮父回来时给了绮浮以一根玉质头簪,内刻一个棉字,说往后绮浮以就是留祁棉家的少奶奶了。
绮父虽是个教书先生,骨子里也有着该有的清高,但是那个男人说只要将他的尸骨送还回去,就许诺他的女儿一生享受荣华的好日子,不必在这封闭的小村子里像其他的农妇般劳作一生。
绮父略略思索,放下清高,允了。
后来绮父都是将绮浮以当做大家闺秀般教养的,况且绮父本就是个书生,所以绮浮以在他的教养下看着也算是养成了清清淡淡的性子。
虽说也无真正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和架子,但骨子里的坚韧倔强到底与村子里别的姑娘不同。
从小绮浮以就知道自己是许了人家的,及笄之后就会有人来把她接了去成亲。在她十五岁及笄礼后,棉家还没有派人来接她,绮父就先病逝了,临终前让绮浮以一定要保管好那枚玉簪。
绮母一病不起,第二年也跟着去了,绮母叮嘱绮浮以的话却是说让她不要再等了,女孩子家经不起等的,十多年前的话,只一根玉簪为证,而且两个结亲的男人都不在了,谁知道这事还做不做数呢?
绮浮以口头答应,心里对那棉家也不是没有气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本来有一样你以为属于你的东西,尽管那件东西或许对你也没什么重要,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那件东西可能跑到别人家去了,就会觉得心里不开心了。
好在她心宽,气也不多,就一点点。没有必要为了一件或许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动气,况且它也不是那么重要。
来说亲的人也有那么几个,但一直拖到了十八岁都没答应一门亲事。
她确实不似别的女子,没有合适的,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好。
到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十八岁的生日刚过去一个多月,留祁棉家就派人来接了,管家余康城,一个车夫和两个护卫。东西回来了,很高兴,不过连带着那点小小的怨气也一并回来了。
一路上走过了初春的寒冷,三月末的下午,阳光柔柔的洒满了能到达的每寸土地,马车带着绮浮以轻稳的驶到了留祁棉家。
一眼望去,棉府是真真正正贵气的宅子。
有意思的是门前除了两座威武的石狮,还种了两棵槐树,四月是花期,洁白的槐花串一嘟噜一嘟噜的从郁郁葱葱的绿叶间垂下来,仿佛风也温柔了起来,清淡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飘散,如纱笼月般飘渺。
棉真是个奇怪的姓氏,和绮姓一样奇怪。绮浮以这样想着,没有丝毫犹豫和初入富贵之家的胆怯好奇,就被管家余康城带领着从棉府的牌匾下跨进了棉家。
她真正好奇的是那个将她遗忘的未婚夫君是个怎样傲气的样子。
棉府的前厅和它的外观一样,富贵大气,朱红色的走廊柱,大理石的长台阶,满月形的院廊门。难能可贵的是不会让人感到有丝毫奢侈腐靡的粪土气息。
棉府的仆从们都一副悠闲安乐的样子,看到余康城回来都恭恭敬敬行礼,问声余管家回来了。然后带着好奇的眼光悄悄的打量着跟在余管家身旁的女子。
看她一身棉布衣裳,走在棉府里一脸不惊不喜的神色,虽然都知道余管家会把棉家的少奶奶带回来,但是仍然不太敢相信就是眼前这个普通贫寒的女子。
绮浮以所表现出来的那份从容也是让余管家忍不住赞了一声,看着仆从们纷纷猜测,好奇打探的心思越发深重起来的样子,他在心里笑了笑,看来最近这棉府的日子是太清闲了些。
后院墙边的蔷薇架上依稀可寻风的影子,似是一夕之间被风吹开了,入眼满是娇艳欲滴的红。一朵蔷薇花爬伸出花架的支撑,向着不远处的那人颤颤巍巍的绽放。
一壶青梅煮酒香,几枝蔷薇缠风晃。
棉隐躺在竹椅上闭着眼小憩,几缕松散的发丝搭在脸上。手边石桌上的白瓷酒杯里盛着小半杯青梅酒,空气中稀薄的酒味沁得人微醺。
四月的阳光晒得他有些疲懒,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是如此度过的,在梦里开了一树的花。
跟着余管家踏进后院的绮浮以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人着一袭少见的淡墨色长袍,袖口布料褶皱着压了一半在椅上,隐约可见似是绣着白色的什么花。他歪着头躺在竹椅上晒太阳,一派安静祥和的样子。
这里没有见到什么下人,他们的脚步声有些突兀的在院里响起,扰了那人的清梦。
绮浮以刚在心里琢磨这会是棉家的什么人时,就听到身旁的余管家恭敬的行了礼:“少爷,绮小姐接来了,夫人吩咐过人来了就带去舒含院见她。”
闻声,棉隐转过头来,乌黑的发丝从脸颊滑落,刚刚从梦中醒来的脸上显着慵懒缱绻的神态,眼神温良平静,望向那个扰他清梦的女子。
“来了。”
只一句话,似是识得多年的旧人。
早在看清他眉眼的瞬间她就痴在了那里,眉目如画大抵就是如此,世间的万千颜色都比不过对他的惊鸿一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棉隐的声音像是石子落入湖面般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涟漪,从未想过有一天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时,脑海里竟能响起风穿过竹叶时的沙沙声。
有美一人兮,隔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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