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有一种关于世界的隐喻,将世界本身譬喻为浮萍。这个譬喻足够荒唐,但有其真实的一面。在这个譬喻里,浮萍被假设为一件能够摆脱重力而漂浮的事物。在浮萍所构成的世界上没有下坠的可能,漂浮成为了基本状态。在漂浮中,空间和时间是被否定的,秩序感也是被否定的,也就是说,在浮萍的世界上是没有语言的。或者,浮萍暗示了一种语言之前的世界原初形态。
我们可以继续这个譬喻,把语言的形成视为弥漫在浮萍周围的水,浮萍和水之间形成了一种重力的关系。因为浮萍处于水中,从而浮萍必定会不断下沉,然而水又对浮萍具备托举的力量。这样一来,浮萍就具备了一种漂浮的假象。表面上看,它依旧在漂浮之中,然而这种漂浮是被一种力学上的平衡性所规定的,从而这种漂浮就不再是无序的,而是一种秩序化的漂浮感。重力从四面八方来控制浮萍的漂浮,浮萍开始处于时间和空间之中。
这样一来,我们看到两片浮萍。一片浮萍是轻盈而且不在秩序之中的,可以被描述为是“永恒”或者“无涯”的。而第二片浮萍则是具体的,在生和死之间,就像是任何一片我们能够看见,并足以触摸到其质感的浮萍。
我们把第一片浮萍称为永恒的话,第二片浮萍就称为命运。在永恒面前,命运注定了具备沉重特性的境遇。我们来设想一种轻盈的语言,不带有任何命运的沉重性,但当我们试图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足以让我们停滞不前。
就像浮萍一样,语言可以伪装轻盈,但绝不可能真正轻盈。我们要了解到世界本身的沉重本性,然后在想像和梦境中轻盈地面对这一切。
这里提到了梦境。梦境代表了一种轻盈的语言形态,因为梦境不被分享,也没有被侵占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想到,当上文所说的失败者的语言被胜利者所掠夺之后,他的梦境也可能是被胜利者所勾画的。这当然没错,然而梦境依旧保持了自身最起码的独立性,在梦中,没有任何限制,让你从一个梦境跳进另一个梦境,我们仿佛走进了原初的浮萍般的世界。
表面上看,梦境也是由语言构成的,然而梦境却是难以描述的。当我们试图描述梦境的时候,只有等到梦醒时刻,用另一种语言来传达出来,也就是为其赋予意义。赋予意义就是赋予秩序,这样一来,关于梦的回忆只有在一种沉重的负担里才得以达成,而梦则丧失了自身本身的轻盈特性。
因此,我们所使用的语言,可以当成是对于梦境的不断陈述。努力地试图把握其轻盈感,却不得不陷入沉重之中。我,来自于这个梦境中的纯粹自我的欲望呼告,却不得不采用如此沉重的一般化的语言来形成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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