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小白说有事出去一天,晚上才能回来,然后动身到临江找孔师傅,一路上电话声不绝于耳,我看都是元丰的,想他一定是寻衅滋事,也懒得理会。
快到时,给孔师傅打电话,他说正准备出门。
我让他无论如何等我一下,大老远跑一趟总要见到本尊。
到了院门口,孔师傅穿戴齐整站在那里,仰着脖子往村口看,我下了车,他看到我跑过来,憨厚的脸上堆满歉意:“我本想今天没事了,就答应和你过去看看地方,谁知道,半路大先生打电话说他的窑有些问题让我去看看。”
我想了想说:“上车吧,我拉您去。”
孔师傅指路,我们顺着止湖一路走到山脚下,一扇铁栅门徐徐而开,两旁水杉笔直高挺像旗杆似的把天格出一道狭长来,一直走了很久,看到绿树掩映着的一座大宅子便到了所谓大先生的家。
我想这老先生一定是位白发苍苍的高古之人,即便在萧瑟的冬天,古砖相砌的院墙两旁依然绿意盎然,推开厚重朴拙的木门,一眼看见一块天然太湖石上一片流水淙淙泻下。
孔师傅笑呵呵推门而入,荒郊野外的,显然这地方的安保措施太过草率了。
绕过天然石屏风,眼前一亮,阔朗有致,间隔房屋,青砖木窗棂,回廊绕曲水。分割线上极有年代感的青石铺就的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引向后院。水声、飞鸟鸣叫声反衬的一片幽静,又穿过古意盎然的后院过了拱桥进了小门,到了一所偏院,才看见一个背影站在窑旁,孔师傅大嗓门喊了一声:“大先生。”
等那人扭头,我看他,哪里是什么白胡子老爷爷,他握了孔师傅的手说:“几天前烧了几件,不成,我想着是出问题了,一直琢磨也没弄明白。”
孔师傅回头说:“小叶姑娘你自己在院子里转转,我看看窑,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咱们很快就可以走了。”
那人看我一眼只点点头,又转身继续和孔师傅参详,我在旁看着那窑的大小很合心意,就问孔师傅:“是您砌的吗?”
孔师傅乐呵呵点头:“可不是嘛,有十多年了吧。”然后专心看起窑来。
我走到亭子外,看有躺椅准备坐才发现上面卧着一只猫,一只通体洁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白猫,懒洋洋瞥了我一眼又闭住眼睛打盹,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猫,高傲、慵懒、但是,带着一丝……性感。
我不由分说抱起这只白猫,举到眼前,它睁开两只晶亮的蓝眸讶异地看着我,我也不动声色看着它,终于它败下阵来,抖了一下挣脱开我跳下地逃了,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眼看快中午了,这二位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我早饭没吃,午饭怎么也得凑合一顿。
没办法只能站起来四下打量院子,走进厨房,找见电饭煲和大米,焖了一锅米饭,冰箱里摆着新鲜的各色生鲜蔬菜统统被我无视掉,直接拿了两颗鸡蛋和一节葱白,一通忙乎,一锅蛋炒饭羞答答出锅了。
看着炒锅里软塌塌黏在一起的米饭不是不绝望,也只能安慰自己已经尽力了。
我端了两碗出来放在廊檐下,过去喊两位吃饭,大先生过来看了看倒是没说话,孔师傅却不干了:“我上外面吃。”
说完丢下我们扬长而去,我端着一碗米饭想了想才问旁边的大先生:“这附近有饭店吗?”
大先生坐下淡淡地说:“孔师傅一顿饭不可无肉无酒。”
我坐下抢在头里说:“那就没办法了,这顿饭我也已经使出平生绝学了。”
大先生吃了一口,停顿一下问:“你怎么找到厨房的?”
“你这院子坐北朝南坎宅巽门,空间典序颇有章法,东厨司命,当然厨房在东屋了。”我闲闲的说完,良心还是小痛了一下,只不过是看见东屋房顶有个硕大的出烟口嘛,干嘛编排出这一大通说辞。
他点头。
“这口窑什么时候能弄好?”我问他。
他说:“有材料也快。”
我吃饭一向快,放了碗说:“你一会儿把碗洗了吧。”
“为什么?”他抬头居然很诧异地质问。
“我做饭了呀,再说我还是客人呢,你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安保工作也不严谨,谁推门都能进来,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看你那些个灶具应该不是个差钱的主,雇个人打理着院子,顺带也能就个伴。”我吃饱了终于恢复生机,有力气捎带关心一下院子主人。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材料没等来,却等来了一场大雪。
孔师傅自从午饭吃完要了我车钥匙说去建材市场买东西走后,一场大雪毫无征兆的下起来,等我坐在温暖的摇椅里打了个盹起来到院子里一看傻眼了。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大先生腿边卧着那只猫见我出来很警惕地看了一眼往他身边挪了挪。
“孔师傅呢?”
“被堵到路上了。”他颇为轻快,想是一场大雪带给他的惊喜,但在我却成了惊吓,眼看天色渐晚,这鬼地方,白天看着还属于世外桃源,晚上可以演聊斋了。
我穿了大衣准备趁着路上的雪还没压瓷实,赶紧离开这里。
“你的车不是让孔师傅开走了?”他在后面风平浪静说来,听在我的耳朵里不啻一个惊雷,我居然忘了这茬。
我都恨我自己了,怎么就睡着了,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买东西。
“你附近有没有宾馆?”我觉得自己关键时候还是很冷静的。
“离这儿几十公里外应该有吧。”我之前还私下觉得这男人性感有样,现在看来简直带着嚣张。
我坐下,站起来,再坐下、再站起,终于把天色熬煎黑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尽量随意地说:“我有五个哥哥。”
“那很厉害啊,再有个弟弟妹妹,凑够七个可以召唤神龙啦。”他不动声色地撸着那只猫。
我不满意他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说明他没get到重点:“他们都很厉害的。”
他低头轻笑一声,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虚张声势,讪讪地指着廊檐下挂着的鸟笼子说:“你养的这只麻雀挺精神的,可我三哥还说家养不活麻雀,它气性大,不吃嗟来之食。”
“你三哥说得很是。”他终于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
我又仔细观察笼里这只一刻不消停的灰扑扑的小鸟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他,一时之间领悟到鬼谷子老先生给的忠告:言多必失,于是闭紧了嘴巴。
嘴巴可以闭上,但是肚子却不自觉。
怎么看他都毫无待客之意,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准备再次进入厨房,他在后面问:“你这次准备做什么?”
我悻悻然:“找袋方便面。”
脚步声近了,他在身后说:“我来做吧。”
正合我意,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小白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走得匆忙充电器没拿:“借你手机充电器用一下好吗?”
“我从来不拿手机。”他拿着菜刀气定神闲看着我说。
这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又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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