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凌晨十二点半以后的成都吗?
这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夜晚,从咖啡馆出来,有两三个青年蹲在坐地上不知在干什么,隔街是那个熟悉的烧烤摊子,很久以前我每逢从社里深夜加班回来,都会和他一起吃条美味的烤鱼。
转角的饭馆前还有人在招揽生意,一辆加长房车静静停在古色古香的火锅店前,代驾的人骑着小驴在旁边转悠,热闹的夜市气息逐渐散落,稀落的顾客还在吃饭交谈,邋遢的流浪汉赤着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行走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不远处一个颤巍巍的老人背影,挑着的筐里是桂圆、大枣和橘子,有些孤峭。我追上去,尽管家里有橘子,还是决定买一些照顾一下老人的生意,最后以15元一斤的价格买了5个小橘子,尽管有种被宰的感觉,但老人深夜叫卖生计艰难,算是接济了吧。
我不害怕这个时辰,因为我连续两个月见过它从夜晚九点多到凌晨一点多的情形。
两个月我曾经数着每一辆路过的汽车,快速辨别着车型、车牌、车号,极度渴望甚而幻想遇到那个思念如狂的人,期望那辆车和他一起,像天使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大大简单的拥抱。
秋冬的成都夜晚,热闹熙攘的夜市时光过后,冷气充斥,我在小区大门外,他停过车的地方,呆呆地站成石头,下半夜的街道也不乏行人,他们路过皆侧目而视,我不理,只是等啊等,站久了就走走,或蹲下去把头埋进胳膊里。过了一点多也就不敢在街头再待下去,最后无一例外,热切期望、极度失望,然后落寞地踩着枯叶上自己拉长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拖着步子走回去。
夜就这样,除了暴雨或是生病,从去年10月中下旬,我等到了圣诞节的深夜,等到了元旦的凌晨,等到了桂花隆隆的香凋谢,银杏浓浓的黄褪落,等到自己离开那个小区搬了新家,等到人生中第二次、离家千里一个人强颜欢笑度过了孤独的春节。一个人出去看玛雅文明展,去看五彩梦幻的花灯,喜气洋洋的孩子和爷爷奶奶,想从他们身上闻一闻久违的快乐的气息,强撑着一口气,直到初五那天,无意间看到一个消息。
大的崩溃就那样突然从天而降,像巨石劈头盖脸砸过来,慌乱又撕扯,只顾着肝肠寸断地哭,无意间拨出了一个面试负责人的电话,我擦掉眼泪,比任何时候都正常地向他表达春节的祝福和打扰的歉意,电话那边他亲切地问:找到工作了吗?想来我这里上班随时欢迎。
那句话一下子戳中要害,痛不欲生的我不禁再次悲从中来,挂了电话,茫然无措,也彻底明白: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月最可怖的是夜晚,无法独自面对某些终究要到来的时刻,或者真相,像救命稻草一样紧抓幻想,不留一丝缝隙给现实挤过来,好像只有这样,过去的一切、那些奢望就依然照旧存在了。和当初爷爷去世一样,躺着不敢闭眼,亮着灯才敢稍微休息,在被连根拔起的丧失和肝肠寸断中,无数念头以及情绪疯狂地啃噬着神志,不得片刻安宁。
如今再度看这段时光,也许因为太惨痛,已经走出阴影的自己,依旧感觉不到它的任何美好:再回想还是免不了疼,像神经反射一样,不由自主。
突然间这两天惊觉,自己已经自我封闭一年了。
对,就是那种“一直单身又不主动拓展社交范围认识新朋友”的自杀式单身状态。
但不同的是,我没有“每天幻想能够拥有爱情”。
这一年里,我拔光了生活里所有炫丽的羽毛,把自己困成一座孤岛,不允许别人,稍微热情地靠近一下,要么拉黑或删除,拒绝一切好心的善意,自己也不会主动往前迈一步,失去了往昔的利落干脆和热情如火,一心沉沦,活得像个满身刺的刺猬,自己都厌。
这一年,流了两公斤眼泪,失去了工作,爱情,还有两位相交五年的好友,简单的创业失败,搬了一次新家,身边只有寥寥可数的朋友,几乎切断了一切正常社交,例行的旅游中断,经历了两位好友结婚。
这一年,重新找到了工作,疯狂工作加班,把周末给出去,特别害怕闲下来,没有娱乐社交,除了工作交接,有时一周说的话不会超过10句。抑郁的复发,把自己困在屋里,丧失了喜好,体重最低降到80多斤,惊惧式的失眠,凌晨两三点无法入睡,持续了六个多月,直到今天。
而这一年,我重新找到了工作,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读了8本纸质书8本电子书,每周练琴,投资自己报了4个课程:蔡康永的情商课,欧丽娟讲红楼梦,以及两个投资理财课程,挤着缝隙学习并参加了证券从业考试和播音主持考试。
过去诚然无法改变,不同的是,如今我已不在乎那一份曾经重若泰山的东西了,当你真的放下它的时候,极度的难过之后就是轻松感,舒了一口气的轻松。继而就是感觉自己傻到蠢,蠢到笨,想给那个孤零零等在街头的女孩一个微笑,可惜,连她也一并消失在时光的嫌隙里了。
每当沉入深渊万念俱灰时,心底就会有声音呼喊:还没去敦煌昆仑,没去英国读书,没和菜菜去挪威看极光坐鹿车喝北欧烈酒,古筝还没考级,吉他瑜伽佛拉明戈舞还没学,还没出书,还没做主持人去采访。
而那个愿意陪我实现这些愿望的人也还没来,我要等,套用一句俗气的话说,在等的时候,把自己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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