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而诈，诈渐愚

作茧自缚，起初若不自知，那么到了后头也就不觉其厉了。

愚而诈，诈渐愚

此文为木心先生《素履之往》中享于西山一文读后感。

少小时，听父辈叙谈，每涉什么“愚而诈”“殁后思”“小取”等等词汇，似懂非懂，我自身尚无阅历经验，只是那“愚而诈”，似乎煞有其事，然则到底也不求其解，听过就忘了。
其解又如何呢：
一、唯其愚，故只能用诈来谋利益。
二、愚相、愚言，是行诈的本钱。
三、见愚人来，不戒备，被诈去了。
四、百事愚而一事诈，其诈必售。
五、受了愚人之诈，还以为他是好心办坏事。
六、诈者以愚著名，故能愚及诈及。
七、愚者亦有苦闷，每逞一诈，乐不可支，于是乐诈不疲。
八、愚者平时少作为，忽有机会施诈，便悉心以赴。
九、世无纯愚者，所谓愚者也具有一分智力，此智力用在正道上收效不彰，用在邪道上倒事半功倍。
十、无数次“诈”的总和，还是“愚”。
总此十解，犹不足言甚解，盖智者往往不败于智者之诈而败于愚者之诈，乃知愚者勿可轻也，且愚者多半是福人——君子远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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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此文前，我对于“愚而诈”的理解仅存乎表面，未加思索，认为此种“诈”不过是“愚人”惯用的伎俩。但是，现在看来，这句话中应该还有更多的味道……

借着木心先生对于“愚而诈”的十解，我且浅谈一二，聊复尔尔。

作为一个“愚人”，想来是欠缺些能力的。当然这里的“愚人”并非“大智若愚”者，前者大多惯于花言巧语，胡编乱造些莫须有的东西，而后者则多是知道自己了解得太少，心生敬畏而不便多向别人言道些什么的，也觉得无需多解释些什么。旁人看去，或许二者在外表上并无多大区别，然而风骨却在皮囊之下。“愚人”的贪婪，无知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有些或许是先天环境所致，也有些或是后天人情世故变迁的慢慢磨就，但无论如何，都与其内心的坚定，道德的完善与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且再说，无论是现今的社会还是以往的社会，有人在的地方，便免不了比较。而中国最不缺的，便是“人”。人一多，高低之分立显人前。买马时，我们尚还知挑匹劲足强，毛发亮丽的马儿共渡天涯。而在需要某个人帮忙的时候，我们往往也会想起他人的诸多好处，擅长社交之人也常因此广结好友。所谓“愚人”便是鲜有真心来往的好友的，即便有，也不过是另一个“愚人”罢了。

在由人组成的社会里，多多少少是免不了与“人”打交道的，特别是现而今生活中，动一动手，点一点手机便可知晓身外事，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方式也被科技拉得更加便捷。他人虽不求于“愚人”，“愚人”却会因为生活的诸多事情而有求于他人。欲壑难填，既如此，又何求能维持长久而坚深的友谊呢？难以真正让别人委以重任，所以也就只能剑走偏锋，寻找些“容易的法子”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然而，假以时日，他人若发现此人不过如此，甚至还有些糟心，那这段“塑料花”似的友谊便就此戛然而止了。

“愚人”为“愚”，那么于旁观者看来，“愚”便是他的特色，也是他行诈的资本。久与“愚人”打交道，相处下去便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应是愚笨的常人，应是不会生出什么事端的，进而忘记了他也是会有欲望的。镜中观人，镜中人也在观你。既然他人都说我为“愚人”，那我便是了，我虽承认了，但我承认的却不过是你们眼中的我而已。我依旧是我，既然是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就此否定自己？我也有很多能处，既然你们瞧不起我，那便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吧，道路长，咱且先走一遭。你说别人是“愚人”，那别人又是怎么瞧你的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愚人”的世界里，很多不可为，不可违之事在这里得到了释放、得到了滋长……

披着名为“愚”的外衣，谁又能真正清楚一个人呢？

不知诸君身边是否有此类“愚人”，于我身边，近来倒是出现了这样一位让我甚为惊叹之人。姑且先称他为小A好了，小A是一个职高读书尚未毕业便出来跟着亲戚学习手艺的人，也仅是个刚入世的楞头青年，对很多事都知之不多，有时连英文24字母都背不全，拼音也偶时会询问他人。跟着亲戚学艺的起初，大家都认为他应是个会努力的人，毕竟从学校里出来了，也该认识到活口轻松饭的不易，应会以勤奋来弥补自己所欠缺的吧。他也的确是按着常人认为的路子走着，别人让着帮忙些什么事情上下跑着也算勤快，逢人招呼也是打得响亮。那个时候的他，身上是充满着新生的朝气。可是后来，学艺还未学其一二，便动起了其他的想法。小A的师父，也就是他的亲戚，是个和善的人，出于信任，也为了让小A得到更多的锻炼，便将手中的一些业务交由小A去跑。也是直到从他人口中的些许言语，才恍然惊觉小A竟然背着这个亲戚，私自将外面业务的钱占为己有，甚至还会以这个亲戚的名义向他人多收、乱收莫须有的劳务费。知晓此事后，我自知是无法如同以前那样看待小A了，与其言谈便少了往日的情分。可有时，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上来看，他的确又还算是一个乐于助人，活泼善谈的人。只不过，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真正地清楚谁，谁也不知道谁在背地里玩着怎样的把戏。或许在那些“愚人”眼中，对方才是真正的“大愚人”吧，被他们玩弄，夜里想来，也会嘲笑一番……

至于小A后来的故事，想来大家也会或多或少猜到，一个人，如果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那未来在自己的这条路上，也是看不到更多、更好的风景的。

正如“滥竽充数”中明明自知不会吹竽的南郭处士，却依旧在吹竽人的队伍里充数。就音乐上，他是没有什么才华的，想靠吹竽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便只能走“诈”这条偏路了。本想混沌将就着欺骗下去，然而难逃的却仍是难逃的，骗局识破，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愚人的角色扮演久了，若得机会，便会大肆施展自己的拳脚。于“愚人”眼中，我们这种傻子，如果不诈，反而显得他们能力不济了。既然能诈，又为何不诈？谁叫他们当初又如何如何对待自己了？且看吧，或许，于“愚人”心目中，他们会找出千万种理由来搪塞自己，搪塞久了，便觉顺理成章了，连“诈”也便成了有道理的事情，渐渐的，也就不会再搪塞自己了。

深夜里，与自己交谈百言，真到了机会来的那一天，便会如同空了许久肚子的饿狼见到白如昼雪，肥嫩多汁的绵羊，其神情，已显人前。准备许久，煎熬着渡过了几个日头，那么这一诈，必定会给他带来切身的利益，对于目前的他而言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言及此，倒是想起了长辈们讲述过往的首饰店，常常便是不开张熬一年，一开张便吃三年。

“愚人”想来是多擅诈。这里为了避免使看官有些疑惑，特此解释一下，“诈”并不是谋生路上的特色技能，旁人可以说张三因擅长运作金融而在谋生路上，可以不愁什么，也可以说李四因为擅长与人交际，而钱途无限，但是这擅“诈”是绝不可以的，无论是从社会风气还是个人而言，都不能任由其恶意滋生。“诈”或许会让人看到一条简捷之路，但它的简捷，却注定了它终将简短的命运。

“愚人”，也并不是说其痴呆相，而是其骨子里的德行。隐于正常的皮囊下，自然会蒙骗住周遭的不少亲朋好友、酒肉饭友。交人，时间久了，便想看看他的心如何，心中又是否存有自己的一分地。而在没有意识到“愚人”的“诈”之前，交心务必请谨慎。

一赏，再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