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肃寒,寒冬难熬。
杨家日前跌到沟里撞伤了头的媳妇儿终究没能熬过这寒天,可怜杨家只余下个残臂的父亲和失恃仍在上学的女孩儿。
杨家办丧那天落了霜,霜花在牛皮菜叶上覆了一层。
“阿清还咳的厉害?”阿爸拾了火钳凑了凑过,飞起的火星遇到冷气刹那成了雪绒一样的白灰。
“咳的,咳不停。”阿志接过阿爸手里的火钳把红蠕蠕的炭火挑进乌黑的火盆。
“先给阿清送进去,他那屋里也怪冷的。”阿容在一边剥玉米,见炭盆里已经盛小半盆金红,用米棒子挑了挑就朝阿志点了点头。
“阿宏呢?”
“还用问,又去阿康家酒坊子去了。”
“常瞧他去,也不见他带钱回来,是去白帮人干的?”
“他也不跟我说,你还是问问阿志吧,他兄弟三个没秘密。”
阿爸点头,门外头传来打锣声,他收回了向火的手包着手背搓了搓,“我去香樟家看看,阿宏不在,家里出的劳力也不能少,一会你叫阿志过来帮忙。明天抬棺也少不了他。”
“诶。”阿容点头,并不是很愿意丈夫去。
阿志返身回来时阿爸已经出去了,听完阿妈交待,他转身就要走。
“真不知道你爷俩怎么净喜欢往那种晦气地方钻。早点回来,少去跟他家人讲话别把晦气带给阿清。”
“诶。”阿志含糊地应了声就走了,他早已经习惯阿妈这种疑神病,自从阿清生了病她没停止过猜忌,说阿清受伤全怪村头那老泼皮把村里守护龙树挖了,不仅给自招灾还给阿清也招了灾。
阿志才出门,就见那群前去杨家帮忙的妇人里的老泼皮,她盯着阿志看了几眼,阿志发现她的脚似乎更跛了。
寒风里她不住去揉一下膝盖,似乎是上次的事情阿志并没有像阿妈那样讨厌她。
“阿志!”阿爸在路口那喊他,原来阿爸在等他,他怕阿妈“阳奉阴违”不给阿志出来。
一进到杨家,一股松枝清香和烧水的火烟味就冲鼻而来,阿志瞧着那些忙着的人脸上似乎是习惯了的麻木,他突然生出种怜悯来。
这丧事是甚比喜事的,村人凡在家的都要有人去帮忙,那人家里也必然人多。
待到阿志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才一会他便闲了下来。
前院里的烟熏的他难受,他想绕到屋后躲懒去,却瞥见一个残臂的男人披麻戴孝坐在灵堂里,阴郁的眼神没有什么光彩像一只灰毛的老鼠一样缩在黑暗里,猥琐的身形让阿志对他生不出一点好感。
瞧见阿志在看着他,他空洞的眸子里立马便射出了毒箭一样的警惕和恶毒。
阿志很快便避开了他的目光,往屋后躲懒去了。
“你在这干什么?躲懒?”
“算是吧。”来人是香樟,虽然香樟大他四岁可阿志对她却是有种特别的情感,就像自己与她本来就很熟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他认为每天出现在地里的竹篮是她放的开始。
“你跟人吵架了?”
“没有。倒是你,今天躺棺材里面的不是你阿妈?”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难过?如果有用我可能会难过一下。”
“你做事很奇怪。”
“不是我奇怪,而是你们都是一样的。”阿志挠了挠头,香樟是村里少有可以升上初中的孩子,这想法与他们相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书读多了就这样?”
“算是吧,没有知识的话,我可能永远无法思考吧。”
“我大哥哥和弟弟都是爱读书的。”阿志坐到了墙角,看着阴惨惨的天,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那你呢?”阿志摇了摇头。
“阿志!”桥子在前院胡乱吼叫着找人。
“后院呢!”
桥子动作快一个猴上墙便从那矮墙上翻了过来,嘭地跳到了地上,几张毛票掉到了地上,他慌忙拾起来往口袋深处塞。
塞好了他的宝贝一抬头见到俩人缩墙角,他眼睛一亮,“阿志,你这手什么时候下的,都不通知我和小佬一声,意思这段时间你就干这个去了,我寻思着你是被你哥打废了,都不来找我们了。”
“怎么?又开始藏你的私钱了?”
“我总有自己的用处,去去去,你别想打我钱的主意。”
“我打它主意干什么,我又不是耗子用它压窝。”
“哎呦,不就搅了你俩在这幽会吗?要这么遭践我吗?”
“得,不跟你练嘴皮了,小佬也来了?”桥子点点头。
“正好,你们也跟我回去看看阿清去,他前段时间伤了。”
“成。”
阿志回头看向香樟,阿志笑了笑,香樟点头笑笑,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们听懂了彼此,达成了一种可贵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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