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请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落脚处?”
“西行八里有一家客栈,附近就此一家所以价钱不算公道。”
“哦?这里游人如织,却为何只有一家客栈?”
“应是便于权贵家的后辈敛财。如果阁下手头不太宽裕,可在往前行十里。”
“多谢大爷。”青年男子拱了拱手,便转身而行,与不远处的一位佳人聚首。
“公子可问得路?”女子询问道。
“一路西行便可。”男子说话之余不忍又瞟了一眼方才的大爷。
“可有何不妥?”女子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向大爷,询问道。
“倒没什么,就是看那大爷至少也是知名之年,但身形巍峨,体态锋锐不像似普通居民呀。”
“可能是哪里退下的士兵,毕竟这太平之世不过二三十载。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客栈,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嗯。”言罢便与女子向西而行。
知名之年的大爷看着刚才问路的男子与一位女子远去的身影低头晃了晃脑袋,转身看着所谓的晏家堡神情显得恍惚。
晏家堡建成于一两百年前的上一代王朝,可谓古堡。当时晏家堡是国之边塞,防范外国强敌。晏家军更是在火与血的洗礼中成长。便是如今,当时的晏家军也一直被人们认为是史上前三甲的军队。可五十年前,王朝国土扩张,晏家堡不再是边塞,所处地形反而形同鸡助。碍于民情国家并没有就此解散晏家堡,倒是国家很多“忠良”之臣喜欢把自己家的后辈送过去,美其名感受行军的压力。实际上不过是让晏家军保护自己子弟混混军功。人们私下戏称那群前往晏家堡的公子哥为镀金大军。而这群公子哥也成为了当时新王朝进军晏家堡这个鸡肋的理由。时至今朝,晏家堡干脆成了人们游玩的景区。翻修后的晏家堡显得更加威严庄重,可在大爷眼里却再也没有一丝血性的味道。
“这晏家堡好生壮观,就是如今在下也能感受到那只战无不胜的晏家军的气魄。”
“卫兄此言甚是,可惜后辈不努力,听说咱们镇国大将军当初打下这晏家堡没费多少力,伤亡不足百人尔。”
“我怎么听说那场仗,晏家堡只凑出一支五十人的军队,被全歼后就投降了。”
“哈哈,在咱们大将军面前还能五十个有种的人倒也不算太辱没晏家军的旗号。”
路上许多观堡出来的人闻言都一通大笑
…………
行人的嘲笑声让大爷回过神来。大爷攥紧拳头,怒目圆睁,嘴巴缓缓张开脸上青筋暴起,最后也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无奈的松开了拳头。
大爷抬头看着屹立在古堡上的军旗,坚毅的面庞不禁露出了一丝柔弱。晏家的军旗依旧在风中摇曳,敢问晏家军又何在?
四十年前 晏家堡
没有风的军旗蔫在旗柱上。天是晴天,但晏家堡里的每一个人心中都蒙上了阳光刺不穿的浊雾,人心惶惶。晏家堡的主厅,凡事晏家堡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到场,无一例外面色深沉。
“说说现在的情况吧。”坐在最上座的堡主开了口。
“堡内五千晏家军,二千老兵已经基本全部折损在送那群饭桶的逃亡的路上了。剩下的都是近些年征的新军,都没怎么经历过战场。”堡主昨天最近的一位将军道。
“那群公子哥呢?”深吸了一口气,堡主问到。
“多数已经逃回堡中,少数路上跑不动便成了敌军的俘虏。”说话的将军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出来的,对那群过来镀金的公子哥和朝廷本来就甚是反感现在全然是愤怒。
几十年间晏家堡的领地一直因不是战争年代,晏家堡更不是当年守护国疆的晏家堡的理由剥削,其兵力也从当年的三万人骤减为五千人。堡主何尝不知道,这只是庙堂上勾心斗角的权利争斗,不过是有些人看晏家军只效忠堡主不效忠皇权而心生了惧意。本想着是太平盛世,遣散的士兵也有一个不错的归处便一直忍气吞声。近些年来那座庙堂更变本加厉的把重臣的后人送过来历练,自家的粮饷补贴什么的都由那些重臣管着,推脱不得。可头疼的是这群公子哥罚也罚不得,练也练不得,每次还得派精锐护着就是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最后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前些天,接到附近一小块领地有别国闹事之徒,这群公子哥听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硬是赶着要去强功劳,都不给探子查询事情缘由的时间。堡主架不住这些公子哥也一时大意就允了。谁知那根本就不是他国闹事,而是本国有心人设计的一场政变,把这群公子哥抓到了,国家的运作机构估计就要瘫一半了。倘若精锐皆在,至少还能送这群公子哥出堡。哎,此时说什么都是万事皆休。
“敌军可来话了?”堡主又问。
“他们说天黑之前如若不出来投降,便屠堡。”
…………
厅内一片沉默,只有每位将军粗犷的呼吸声。
堡主端起了茶杯,杯盖轻掠,茶烟袅袅。
“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位将军站起,俯首拜在堡主前錹锵有力说到。语罢,除了堡主旁的右将军,其余所有将军都站起俯首拜在堡主前赫然道“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堡主目光一直停留在茶杯上,面无表情,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将茶杯靠近嘴边。就快把茶水送入嘴巴时,堡主的动作定格了。
“我建议堡主出堡投降。”
俯首跪拜的将军们都抬起头看着说出这话的右将军,如果不是一起共事多年,此时定然要破口大骂他是贪生怕死之辈。
“此战就算我方精锐安然也全无获胜的可能。更何况我方精锐已然尽失,对于敌方而言连添堵都算不上。如此说来我们不投降不过是带着一堡的人送死而已!你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你怎么拼什么替那些无辜的百姓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古都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岂有因为一场政变就把无辜的百姓搭上的道理。这国家兴亡之责,还是由我们这些‘肉食者’去承担吧。”右将军仿佛自顾自的说出来一堆话,说到最后不免也低下了头。
堡主终究没有喝上一口茶,没有说上一句话,放下了茶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厅中的众人没有一人起身,没有一人抬头。
……
堡主坐在椅子上颦眉蹙额,一位青年在堡主面前来回走动
“父亲,此事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堡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父亲!从戎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等会你去你李叔家,以后他就是你父亲,姓也改成李吧。”
“父亲,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青年马上跪在了堡主面前,抬着头直直的看向堡主。
“你要是还把我当父亲就听我。以后你就是李家之子,晏家堡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可是……父亲可是……”青年赶忙跪着前行抱着堡主的腿。
“以后不要在于人提起你有我这个父亲。来人!把李家公子送回李家。”
两位士兵进入了房间将青年拖走,青年一边挣扎一边喊着什么。堡主向士兵点了点头,士兵就把青年打晕抬了出去。
……
“报!敌将请堡主出城一叙。”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半个时辰后。
晏家堡的大门被打开,堡主披着银甲,骑着骏马走出堡外。看着堡外黑鸦鸦一片军队,神情有些落寞。
“闻将军昔年风采,如今一见风采依旧。”敌方大将开了口。
“阁下过誉了,我现在不过是这晏家堡的一只大鳖而已。倒是阁下真可谓英雄出少年。”
“听闻将军在当朝多有不得意之处,不如投奔我主如何。以将军之大才,在日后必然立下赫赫功勋名垂千史,又何必把自己的名誉在此毁于一旦呢?”
堡主沉思,不知所想为何。一会儿,正色道:“晏家堡自建成来,无一叛变之徒,我身为堡主更不能做。”顿了顿,抽出了腰间别的剑“我晏正,从未在让敌军染指过任何一寸晏家堡的领土,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
“喂!糟老头,你是打算一人过来送死的吗?”敌方大将旁一位看上去有些身份的人嗤笑道。
“哈哈哈。。。”敌方士兵笑成一片。
“不得无礼!”敌方大将呵斥,笑声骤然停止,他向堡主拱了拱手以示歉意,堡主点了点头表示不用在意。
“连野兽都从来不会鄙视自己的猎物,何况我们是军人,对于坦坦荡荡迎战的敌人要表示出我们的敬意。”
堡主闻言向敌方大将点了点头。堡主缓缓的抽出了剑,剑还没有完全出窍时晏家堡的大门突然又开了。
所有人看向门的方向,数十的身影越来越近和清晰。虽然人数与敌方比起可谓九牛一毛,但气势军纪已久整齐如一。
堡主看着这群人,看着跟着自己征战多年仅存的战友了。
“吾等只求一死!”右将军上前一步赫然道。
“吾等只求一死!”右将军身后所有人一起喊出了这句话
堡主看了看自己的战友们,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又将头望向了敌方大将缓缓说
“晏家堡大大小小的将领系数都在这了,我们这些人的人头对于你们来说应该都是战功吧?”
“当真非死不可吗,死能改变什么?”
“至少能让我们不变成我们不喜欢的成为的样子。”
敌方大将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士兵大喊到
“他们数十老兵对我们数万虎狼之师不过是蜉蝣撼大树,却丝毫不畏站。你们!可敢一战!”
“战!战!战!”
“冲!”
万军之吼,声势滔天,军行如巨浪。
晏家军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杀!”
从晏家军每个人嘴里同时爆发出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面对敌方千军万马的兵力,不足五十人的晏家军开始冲锋。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贯以带头冲锋文明的将领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次留在了原定,静静的看着这场毫无悬恋的战争喃喃自语。
“可惜现在没有酒,不然应当敬你们的不自量。”
说完将领抬头看向天空,天中太阳明媚。
太阳渐渐落了山,老人任然痴痴的看着晏家的军旗,看着余晖下那几十个浩然而死的晏家军影子。
“老李,你又来扫地了。你那么喜欢扫地到我家去呀,我家大,给你扫个够!”
老人缓过神,看了一眼跟他的打趣的人,一声不吭拎着扫帚自顾自的走去。
“我爹说了,那次兵变,他跟很多军队交过手。在他眼里之前腐败王朝中唯一一个还有军魂的军队就是晏家军!”那人大声朝着大爷的背影喊去。
大爷停顿了一下,又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晏家军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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