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

    我曾就读的那所高中有“抢班”的习惯，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成是班主任之间的“明争暗斗”。突然和昔日的校友谈论起了曾经的班主任，我好奇的问道：“这一届的好班被谁抢到了哇？” “当然是皮球咯！” 校友不假思索的回答。“皮球” 当然是个外号，这个外号是给赵老师的，不知是哪个贫嘴滑舌而极其伶俐的人给他弄的这一个外号，虽说言语上有些不妥，不过的确让人觉得没有比这个“称呼”来得更为巧妙的了。

我们仍旧谈论着，说着自己那时的事，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不过成了今日闲暇时的谈资，但我们彼此又很小心的不谈论一些事，这种刻意的小心却让皮球的样子在我眼前生动了起来。

赵老师之所以被叫做皮球，我想其原因多半是形容他的外貌。他的背影让人觉得肥肿，再之他为五短身材，不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感觉变了味，像极了被强迫一样。所以从后面看，他像一个被风缓慢吹行的乌黑的球，若是再配合上冬天他那两个月不洗不换的黑且发着白亮色幽光的羽绒服，那就真的很像一个皮球了。或许，这个外号还和他做人的底子有关，不过那是另一层意思了。

赵老师对于“抢班”尤为上心。他津津乐道那些名校的学生是出于他的栽培，那些优秀的学生最终一定会回报他，他就是那些优生的再生父母。这时，总会有不怕事大的学生插一句：“历史老师之前教过的学生又回来找他啦！还给他们班的学生带好吃的，老师你教过的学生什么时候回来呀？”于是，那些出去了就没有任何消息的优等生往往会被他骂得狗彘不若，仿佛人家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一样。这就很明白了，他抢的是“好班”，虽说老师大都喜爱聪慧的学生，可他到底爱的不是聪慧，而是那些和聪慧所捆绑在一起的附属品。

说到聪慧，那和聪慧相关的学生我却深深的记住了邓同学，她是我的舍友，邓同学成绩优异，是学校考北大的重点培养对象，却在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里分了心，成绩有所下滑。但她可以填报高校专项与国家专项的事实没有变。(这里的高校专项与国家专项对于地域和户籍有一定的限制条件，所以名额很少，但因为有特殊照顾，二本的分数线可以通过国家专项计划中未完成招生计划的一本院校在二本控制线上征集志愿，进而录取到一本院校。）赵老师担心自己的一万二会没了着落。(学校有名校奖励制，这里的一万二是指奖励。）便找了邓同学私下劝说，想要她把之前的网页填报信息给改一下，改为填报北大最冷门的一个专业，美名其曰:“有备无患”。邓同学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没有立即答应。同星期的一日晨读，赵老师本想简单的把邓同学叫出去问话，结果邓同学竟然没有修改填报，赵老师气的大吼:“能进清华北大你就是光宗耀祖的了，你还嫌弃什么志愿不好！”邓同学到也不是个很懂世故的女生，便说了那一万二奖励金的事，赵老师更加生气了，“你在瞎说什么，你要是不把高考专项给改了，这次的国家助学金我就给你扣了。”邓同学没有再说什么，便回到了座位。

那不愉快的晨读很快就过去了，班里的气氛也渐渐活跃了起来，其实他们在外面的谈话声很大，大家都听到耳朵里去，却心照不宣的不打算再进一步的询问什么。想来邓同学还是强硬的，不料次日中午便在宿舍里哭了起来，说什么赵老师打电话给她爸乱说了什么，她爸便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她。我们平时叫她“大力”，这倒是和她平日里强硬的性格有关，不曾想她的眼眶里也会溢出泪水。我从未见过她这样。那豆大晶莹的泪终于决堤似的从眼眶里涨溢了出来，她的喉咙仿佛被人塞了把干草，这让她更加咽哽难鸣，我们不再挺她说什么，只顾得找话去安慰……

我想起了那所学校里的学海，这里所说的“学海”是一个湖，这湖被四周的花木围了起来，倒更像一座花园，那里春天的景是惹人爱的，桃花、梨花、樱花等斗艳争辉，像浮在湖面上空一片一片随风流动的云，那树下的草阴似乎被这些花帐给笼罩了起来，减少了一大半的绿意，这是一个学习之余的乐园，但这里也承载过其他人的生死，我觉得生死并不是一个能轻描淡写的词汇，所以当生死之事发生在我身边时，我很难再去描写得更具体一些。只是经历过这件事之后，赵老师更不招人待见了，他对于这生死责任的推卸也更加让人厌恶。不过，他那个“皮球”的外号却更加被人叫得响亮了。

后来的他仍旧没变，他很快就忘却了那件让他不光彩的丑事。他答应让一个外地生来班上就读，他的行为让学生们想到了朝令夕改这一故事，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曾经说过一些关于不再增添班级人数之类的话，毕竟他收了人家很多东西。听说那外地生就算非为官宦，亦是富豪之家。后来，果真是这样，那个外地生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太多，我不想再有过多的回忆了。前几日再在知乎推荐上看过一篇关于师者的文章，标题我记不大清楚了，大概是说那些不合格的老师，给学生时代留下的阴影有多大，看呼主讲的故事，我真的深有感触，评论区也炸开了锅，总要有人遇到那些不合格的老师。曾经的那位赵老师，让我更加珍惜后来我遇到的另一些老师。虽说那位赵老师的课并不差，但他并不是一个“高附加值”的老师，他的形象终究是像球那般低矮的。

我想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毕竟人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更何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