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皮球白皮球

   

      我的故乡在辽南沿海的山沟里，这山沟并不落后，一百多年前就通了火车，官道修的也算不错，我姥姥家所在的村子离镇上的火车站大约也就五里地左右，村子里的日常生活用品大多都来源镇上的集市，我也是最爱赶集看热闹的。

        那年我也就4岁吧，刚刚入秋，天气还是很热。一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在梦乡里就听见厨房里的风箱呼拉呼拉的响，我拉起被子的一角盖住头继续睡觉。

        “芳儿，快起来吧，吃得饭带你去赶集啦。”姥爷拉开我头上的被子大声说。

        什么？赶集去？我迷迷糊糊的让眼睛睁开一条缝。

        “赶集去，你去吗？不去你就再睡吧。”姥爷笑眯眯的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啊？去，去，去。”我一股脑地爬了起来，被子也不管就跳下了炕。

        赶集是我当时最梦昧以求的事了。

        吃完早饭，姥爷把舅舅穿的两摞盖帘儿用绳子捆好分别掛在扁担两边的铁钩上，又把扁担放在肩上，我手扯着他的衣襟，我们就这样出发了。

      姥爷那年已有70多岁了，身材高大魁梧，身板挺直硬朗，长方形的脸盘有些黑，白发白须，目光坚定有神，身穿青色衣裤，白底黑面布鞋，干净利落。我就象一朵小花，柔软的身子穿一身花裤花祆，圆圆的小脸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小鼻小嘴，头顶一个朝天辫儿。

      徐徐晨雾去，淡淡青草香，弯弯村路上，农夫赶路忙。这一老一小在朝辉的映衬下显现出了一幅温馨的画面。

      从家到镇上的集市并不很远，只是要过一座山，我因为过于激动，一边走一边跳，走到半山腰时，便没了力气，蹲在路边怎么也不肯走了，姥爷肩上扛着扁担也没法背我，只好随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我休息过来再走，赶集的村民们肩扛手提各种农产品匆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三爷，歇着呢。我给你把帘子稍过去吧？”一个推独轮车的小伙子停下来看了我一眼，跟姥爷打招呼。

      “嗯，不急，我们歇会儿，这点东西不重，一会儿就过去了。”姥爷微笑着回答。

        “那我先走了，再见——”小伙子推起独轮车向前走去。

      我这么一歇，反而一步也不想走了，姥爷耐心的在一旁等我，还不停地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太阳升得高高的了，路上已看不见赶集的人群了。

        “歇好了吧？再不走就到晌午了。”姥爷起身挑起担子。我不得不又扯上他老人家的衣襟向前走去。

        我们没走多远就到了下坡路段，往山下看去，最显眼的是一条长长的火车道被火车站的房顶给断开了，山脚下一排排整齐的房顶中间人头攒动，大街上挤满了人。

        我们来到集市上，道边已经摆满了地滩，大多是自家产的瓜果蔬菜，鸡蛋鱼虾，也有日用品什么的，吆喝声、问价声、讨价声，热闹非常。姥爷和我一直走到滩尾，姥爷看了看周围，用一个包袱皮铺在地上，把盖帘放在上面，转身对我说：“这地方太晒了，你到后面的供销社里等我。”这时我才发现我们身后就是供销社大门，当时的供销社就相当于现在的百货公司，只是它很小，只有一间房子，我进去四周看了看，房间的东面是门和窗户，其它三面墙上都摆了货架，货架前摆着一排玻璃柜台。货架和柜台上什么都有，布料衣服、针头线脑、日用百货、糖业烟酒、米面粮油等等。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柜台上的一排玻璃罐子上，因为，那里面装的是各种糖果，于是我开始盘算着让姥爷给我买哪种糖果⋯⋯

        终于在太阳正当头时，姥爷卖光了盖帘儿，我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想要的糖果，更让我意外地收获是姥爷还给我买了一个又大又亮的水红色皮球，我高兴的不得了。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可有劲了，一点都没觉得累。

        自从有了大红皮球，我整日爱不释手，走到哪里拍到哪里，上串下跳搞得屋子里面乌烟胀气，连睡觉都要抱在被窝里。一天上午，我正在院子里玩我的大红皮球，看见哥哥猴子般连蹦带跳地窜进了院子，我高兴得连喊带叫地跑过去，终于有人和我一起玩了。

      哥哥大我两岁，平日里住在镇子上的爷爷家。

        “哥，你咋来了？你看我的大红皮球。”我兴奋地把皮球递过去。

        “爷爷奶奶今天出门了，让我来姥姥家住一天，你的红皮球真好看，我玩玩。”哥哥高兴地接过大红皮球说。

      于是我们俩就在院子里玩起来。

      “这个皮球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气不足，使劲儿拍也蹦不高，你看我的。”哥哥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鸡蛋大小的白皮球。往地上使劲一扔就蹦到房子那么高，我看得都傻眼了。

        “给我玩玩吧。”我恳求地说。

        “行，咱俩换着玩。”哥哥爽快地说。

        我拿过小白皮球，轻轻一拍灵活得很，虽然有点脏，但拍起来很轻，和我的大红皮球完全不一样，感觉比我的大红皮球好玩，这一天我们俩玩得很开心。第二天，吃过早饭，大舅说要送哥哥回奶奶家，担心哥哥回去晚了奶奶着急。我拿着哥哥的小白皮球对哥哥说：“咱俩换皮球吧，我的大你的小，你不吃亏。”哥哥笑哈哈地说：“行！机灵鬼，你多会想玩红皮球我就给你送回来哈。”

        哥哥走后，我把小皮球洗得干干净净，白白的还有股香皂味。姥姥家院子里的过道铺着青石板，石板之间有缝隙，有的石板还不一样高，我拍皮球时要保持在一块石板上拍，如果不小心拍到了石板缝上，小皮球弹性好就会向未知的方向弹去。一天，我又在院子里拍小白皮球，玩得高兴时用力一拍，皮球正好落在石板缝上，眨眼间皮球就不知了去向，我满院子的找，姥姥、姥爷、舅舅都被我喊出来帮我找，柴火堆、菜地、鸡窝、猪圈、井边、墙根等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小白皮球丢了，我心里难受了好多天，哥哥知道了这事后就把大红皮球给我送回来了，但是我还是想那个小白皮球，一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