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教弟子放下。有一次,弟子拿一朵花走到佛陀面前进献。佛陀说:「放下花。」弟子放下花。佛陀说:「放下手。」弟子放下手。佛陀又说:「将你的身心也放下。」弟子听了觉得很疑惑,心想:「身心如何放下呢?」阿难于是代替这位弟子请问佛陀:「身心要如何放下呢?」佛陀说:「放不下,就担起来。」弟子就领悟了。
放下花,放下手也并不像听起来那么容易,放下身心更需要特地跟自己内心交流多次,是否真的放下了,潜意识知道,意识也知道,但不一定愿意承认。
去年冬季在三亚认识了一位丽姐姐,内蒙人,从业建筑行业,现在不到60岁。早在北京限购前,也就是孩子还未成年前,就提前在北京购置了房产(孩子后续在北京读书工作)。前些年,在海南限购前约大学同学和自己一起在三亚湾购置了优质养老房,并操持装修和购买一应用品。购买房产所有决策都是个人在几天之内明确,不需与老公反复商议(分工和授权在前期明确),个人也不纠结反复。愿意做前瞻型决策,擅长实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高个子,大长腿,休闲裤加卫衣,整体休闲风。枣核型身材,中段胖得有点多,而卫衣类会凸显这种身材劣势,为她减了分。她皮肤偏黑,尤其眼圈偏暗,这种气色让人感觉她身体不会太好。她的声音比较温柔,但她显然不是温柔的人。她温柔的声音和笑容下是不容质疑的思考后的决定和行动。
聊到她前段时间因为家中一些不顺而焦虑上火,出现颈部皮下组织化脓感染,并为此做了大面积清创手术。我在焦虑情况下也会出现一侧牙疼,耳朵疼,头疼及淋巴肿起的现象,只是控制得好没有恶化。我们的气色相似,思维相似,身体的疏泄方式也相似,我们的缺点一定也相似吧?
我问“你有这种情况不?就是在做一件事情过程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然后就会下意识放下手里的事,去做另一件事了,可能会完全忘记了手里正在做的事。潜意识以为突然想起的事一定比手里的事更重要,怕自己不马上做就会忘”。“是这样,经常这样!”。“老了这样容易出麻烦,可以在想起另一件事时加一个决策点——是否需要马上做,不急的话尽量把手里的事做完,再开始下一件事。”。她想了一下,表示认同,觉得是个好办法。
我们都属于喜欢亲力亲为的人,思维快并且习惯并行做事。年轻时身体跟得上思维的速度,也就是担得起并行操作的复杂度,不会丢这个忘那个。但现在,身体跟不上自己的思维了,又不具备指挥身边人的条件,这时只能一件事一件事梳理好,改做串行排序后再着手操作。这个思维转变需要刻意做,需要时间来固化新的思维模型,也就是需要放下原来自以为高效的习惯,拾起自己曾经看不上的低效的习惯,一件一件事按紧急重要或者先进先出的顺序做好。
为了让自己不会在做饭时忘记炉子上的火,在前几年我特地规定自己做饭时不能离开厨房餐厅的位置,不能转去做需要特别聚焦的事或者重要的事。正因这种特别的干预和调整,我这个看起来粗心大意的人至今未出现过烧干锅的事故。看来我内心认同自己的这种决定——改变习惯的决定,也就是愿意放下。
但有些事情至今我不认同需要放下,比如边界感,比如计划与合规,比如基于此之上的尊重与自由。面对不知这些词为何物的孩子,我愿宁愿遇事一一讲解,也不愿意随意;面对老人我也一视同仁,觉着难得糊涂也许会因缺少原则而误大事。
一位能力出色的友人,爱家庭敬父母,真诚待下属,周到待客户,几乎完美,是亲友中的标杆。为了担得起各种关系中的经济物质及精神求助,他从上学到站到公司高位,承担得越来越多,需要消耗的金钱及能量越来越多。甚至在官司缠身,位置危险,自由受限时仍没有人主动给他放下的机会,只有一再加码。看着他五十多岁满头白发亲和周到的样子,我想这大概这就是佛说,放不下,就担起来的样子吧?
也许他放不下的正是我想放下的,也许我所谓的边界感,计划与合规也是我担不起,就放下的理由而已。这个理由于他人觉着不合情,于我觉得合理。一次次有关于是担起还是放下的思考并非凭空而来,是源于一次次冲突的大事小情,是烦恼的来源。能力不足时,放下不放下都是烦恼。
佛在空门谈担起和放下时显得有点简单,因为一切关系化繁为简后都好解决。弘一法师躲开俗世才成高僧,我那友人才算俗世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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