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庭那天到现在已经有八天了,这八天里金玲一点消息也没有。
许凯胜被关进去,外面的生意都要靠自己,还有家庭要照顾。我理解她,她已经帮助我太多,我不能再麻烦她。
我和亚兰的费用是凯胜赔偿的,但她和凯胜毕竟是一家人,凯胜的钱也是她的钱,况且我和亚兰住院看病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金玲说医药费全部是凯胜出,但对她来说,同样也承受着压力。
这段时间我在微信上问候过她几次,她有时简单聊两三句,有时回一个表情,我知道她事情多,就没再打扰她。
没想到她今天来了,手里提着三盒营养品。她一进来病房里便弥漫一股兰蔻化妆品的淡淡香味。几天不见,她变得消瘦了,她本来就瘦的身子,看上去更加清瘦。虽然脸上有化妆品的装饰让她看上去神采奕奕,但那双眼睛是无法掩饰的。她双眼无精打采,眼神里透露着疲惫。我突然很心疼她。她强打精神笑着问我:
“几天不见,好些了吗?”
“你瘦了。”
“哦?真的?”她惊讶得笑道,打量了一下自己。
“真的,你瘦的就跟主持人鲁豫似的,给你个话筒就能去当主持人了。”
“我要去当主持人绝对比鲁豫火,主持春节晚会的就不是董卿了。你还别说,我小时候还真有当主持人的梦想,小学六一儿童节晚会我就是主持人,从四年级到五年级,主持两年呢。”
“你那晚会和春晚比差的远了,你也就比她们美点,主持根本无法跟人比。”
金玲听后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是夸我呢?夸我呢?还是夸我呢?我就当你是夸我。”
我也被她的笑给引得笑笑了起来,笑得牵动了我伤腿上的肌肉。
“别笑了,我的腿都笑疼了。”
金玲慢慢止住了笑容,笑有余韵地说道:
“好,好,不笑了。”
我们的笑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些老人也被我们的笑感染,淡淡微笑着。
“最近怎么样?多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算账进货出货什么的,我在这闲着难受。”
“他家一个侄子过来帮忙,他爸也过来帮忙,现在能应付过来。”
“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给我说。”
“亚兰的案子怎么样了?听杨姐说案子基本上定了。”
“这两天那个强奸犯的律师过来找我,让我签什么狗屁的谅解书。”
“那你怎么想的,签了没有。”
“有钱就了不起,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我突然怒道,头一偏,望着远处的窗外。
“这件事你和亚兰商量了吗?”
“和她商量什么?她懂什么?!”
“她不知道?那如果他们直接找亚兰让亚兰签呢?”
“不可能!亚兰不会签的!”
“他们为了减轻罪行什么方法都会用上,只要亚兰签字,你说什么都没用!”
“不可能!他们找不到亚兰的,亚兰也绝不会签的,如果他们找亚兰,亚兰肯定会来告诉我。”
“你想有点简单,他们既然能找到你就能找到亚兰,或者找到亚兰的家里的其他人。”
“绝对不可能!”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却打起鼓来。万一他们背着我找亚兰,用一些小伎俩骗亚兰签字,到时我也没有办法。想到这里我突然问道:
“如果是他们骗亚兰签了呢,那这个算不算有效?”
“应该不算数吧,毕竟要要自愿的,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问问杨姐或者自己去查查。”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惆怅得地发着呆。
“我一会上去跟亚兰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不要让她随便签字。“
“等她来找我,我来告诉她,她听我的。”
金玲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现在担心,万一他们找亚兰的父母,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禁不住花言巧语到时签了明,拿了钱,到时就难办了。”
“她父母在哪?在这吗? ”
“在老家。”
“离这多远? ”
“坐车要七八个小时。”
“不好说,对方为了减刑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爸妈。”
“先别急,跟杨姐商量一下再说,我现在打电话给杨姐,让她过来。”
金玲掏出手机拔了电话,跟杨姐说有事要商量让她过来一趟。挂掉电话后,金玲说:
“杨姐中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从亚兰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和杨姐帮我,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胡思乱想了,你在这无聊,我回去把你的笔记本拿过来。没事可以看看电影什么的。”
“算了吧,这里哪有网,带来也看不成。”
“我提前给你下好,也不是我弄,让我那侄子给你搞。”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在这玩玩手机看看书就行。”
“随你。”
“我已经答应我妈出院就回老家了。”
金玲眼里飘过一丝惊讶得神色,显然很意外。
“为什么要回去?在这挺好的呀。”
她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回家静养是最好的选择。在医院里她可以偶尔照顾一下,那出院之后的的康复呢?亚兰自己需要别人照顾,如果留在这我不能工作,难道要让亚兰工作给我养伤吗?金玲也不能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我们。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欠她和杨姐的太多了。以后等脚好了,再回来慢慢还。
“随便你。”
金玲随后不说话了,她也明白我的处境。
“以后还会回来的。”
见金玲脸色惆怅,我随即笑着说:
“我还要回来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呢。”
“谁要你报答,你把伤养好就谢天谢地了。”
“等薛凯胜出来你就和他离婚吧,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就算不离婚日子肯定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如果他再打你,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去找教训他。”
金玲噗嗤一声笑道:
“你先管好自己吧,现在这样,动都不动不了,怎么教训他。”
“他在里面蹲着,是教训不了他,等我好了就去加强锻炼,他一个酒槽子分分钟灭了他。”
我笑着说。她也笑了。笑容背后我看见了一丝失落。
中午,母亲前脚送饭来,杨姐后脚就到了。母亲只带我和亚兰的饭菜。就在金玲说要到外面饭店里炒几个菜时,杨姐来了。她拎着打包小包一堆东西,除了营养品干果蜜饯之类的东西,还从饭店里打包了菜饭,她知道我是山东人,专门去山东人开的饭店炒的菜。我忙说让杨姐破费了。
“饭菜要快拿出来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就要拿。母亲见状连忙说道:
“我来,我来,你歇着吧“
母亲连忙把小饭桌摆在床上,把饭菜都拿出来。她们让母亲一起吃,母亲连声说吃过了。我让母亲去四楼伺候亚兰吃饭,我和杨姐金玲谈论形式谅解书的事。
“他们为了减轻罪行完全有可能去找亚兰的父母,出钱让他们签字。十万元对农民来说一笔不小的钱,事情可以这么说,只要他们去找亚兰的父母,那这件事基本就成了。而到时你的意见就无足轻重了,你男朋友的身份别家人这些直系亲属又远了一层。”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金玲问道。
“只要亚兰不同意他们就没办法。”杨姐道。
“那如果亚兰父母接受了她们的赔偿了呢?”我问道。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我知道亚兰的父母在金钱面前肯定没有抵抗力,何况是十万块,这十万块抵得上他们两年的收入。
“接受了他们的赔偿,又有形式谅解书作为事实依据,法院也会量刑依据的,但也有例外,除非亚兰亲自出庭作证,证明刑事谅解书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由父母签署的。这样固然是可以让他们的美梦泡汤,同时也会让亚兰的父母陷入尴尬的境地,如果当时深究起来,对你是不利的,你只是她的男朋友,不是直系亲属 ,在这件事上要看受害人及其家属的意愿,现在以亚兰的状况来看,她不具备正常的判断力,那么她家属的决定就至关重要了。”
杨姐说完,气氛顿时变得沉重了。
“那该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他们去找亚兰的父母。”金玲道。
“毫无疑问,如果涉及到赔偿,亚兰父母肯定会同意的。”我说。
“但如果我们不同意赔偿,对方肯定会找亚兰的父母,那就等于是答应了。”金玲说。
“按照那个姓高的律师走时说话的语气,似乎是胸有成竹,他可能已经打听好亚兰家的地址了,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就去找亚兰的父母。”我说。
“你已经和他们的律师见过面了?”金玲道。
“我个人建议还是接受了好。从实际利益角度讲,可以获得一笔钱,法院还会判一些赔偿,这些够你们短时间的看病生活了。如果让亚兰的父母知道,首先这笔钱会被她父母拿去,其次见到女儿这副模样,肯定是要接回家的,同时,你还会被他们记恨,你和亚兰的关系就到此结束了,我当了十几年警察,这种事我见的多了,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大。”杨姐道。
“我们事先去找亚兰的父母和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不要听别人的花言巧语,让害他女儿的人逃脱法网,逍遥法外。”金玲道。
“没用的,亚兰的家庭本就穷的很,有这么大一笔钱放在面前,哪有不要的理由,再说,他们要问怎么会发生这件事的,我怎么说,她跟着我到这里来,这才多久,就出了这种事,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我说道。
“你不必太自责,出现这种事,没人想发生的,想开些。”金玲道。
“对方肯定会在再次开庭前把形式谅解书的事情搞好,下次开庭不到一周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让亚兰父母知道这件事,事情会更难办。”杨姐说道。
这顿饭我们都吃的食不知味。没吃多少,还剩下大部分的菜。吃过饭后,她们先后离开。
我回想刚才的聊天内容,把会发生的每种情况都想了一遍。最终下定了决心,我一侧身从垃圾桶拿起了那张被扔掉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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