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由lylnn口述,本人用第一人称整理。
1998年的那个夏天,我刚好6岁,一家人在镇上,住着小镇上家家户户都有的自建楼房。
那个时候没有条件用天然气,为了避免煤气罐搬运困难,厨房客厅和大量的公共物资被设置在了一楼,然后棉被细软被每层楼的卧室消化掉。
那么问题来了。
那年的大雨下得跟2018年的成都差不多,抑扬顿挫地绵延了几天几夜。
最开始地时候,暴雨大得不能够在顶楼睡“凉巴棍”(一种川东北地区用绳子将小竹棍绑在一起形成的手编凉席)吃糖拌番茄看星星,已经让我和妹妹有点不开心。
到后来每天早上起床都看到河里的水比昨天更接近堤坝。
再后来有一天早上起床,急冲冲地,它闯到镇上的街沿了。
凹凸不平的街面能感觉到隔一段有小小的漩涡,但落后的排水系统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只涨不跌的黄泥水引起了喧嚣和轰动。
全家接到紧急命令:搬家!其实就是从一楼往二楼抢救物资。
家里开始闹腾起来:
搬起东西摩擦的声音,
脚踩在水里的声音,
脚提起来从凉鞋里漏出的水打在水面的声音,
姑姑指挥的声音,
爬楼梯的声音,
东西落地的声音,
随意摆放挡道被抱怨的声音,
舅舅抱怨雨一直下的声音,
奶奶祈求雨快点停碎碎念的声音。
最吵的,是我和妹妹的嬉笑声。
我们比赛谁抢救的东西更快更多,我们故意把水踩得啪啪响,空手下楼的时候把脚上的泥水甩到墙上,故意勾起奶奶的念叨,然后置之不理,望着对方哈哈大笑。
平常压箱底不让碰的东西,突然就可以无人问津地研究了,竟平添了许多小激动。
一楼被淹完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办法做饭了,吃着抢救出来的干粮,像野炊一样。
二楼被淹的时候,我和妹妹可以睡一张床了,闻着彼此的汗味儿,皮了一天的我们睡得很香。
大人们都不敢睡实,只要水稍微退下来一点,就要喊醒大家一起扫淤泥,因为若不借力洪水消退的冲力及时清理,淤泥就会附着沉淀,需要更费劲才能打扫干净。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喧闹。接着就是未雨绸缪地继续把重要东西往楼上搬。
三楼被淹的时候,各家各户从阳台上开始抛送物资,互通有无,好似赶集一般热闹。
这时候大家放弃抢救了,因为再搬,全家人就没有地方坐和睡了。
四楼被淹的时候,全家堆满了愁容。这些经年累月囤出来的家伙什,是政府的两桶油两袋米抚平不了的伤痛。
不得已我们全家沉痛地挪到了顶楼。
这时候,我和妹妹惊奇的发现,在顶楼可以看到或者捞到好多上游飘下来的“宝贝”!
已经化成水却还在包装里的雪糕,
一个自己平常买不起的玩偶,
一只挣扎的母鸡,
或者抓起一个水瓢攻其不备地泼到对方身上,
哈哈哈,就像开启了传送门一样快乐。
这是凌晨三点半地滴滴上,lylnn坐在副驾对着窗外瓢泼大雨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我在后排看不到她的样子,但能感受到她眼里有光。
顺境逆境,都是心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