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真正的佛教徒,但我想象的到他们整日整日虔诚课诵的样子,左手梵经,右手香火,在繁生着青灰色草苔的数米高墙里,日夜偈颂,像是蔓延一生的自我舍弃与熔铸。
家乡里倒是有一座小庙,名仓颉,意指造字先人魂归故里的地方。平日里早早的断了香火,却又每到年末岁尾乡人返家的时候,险险被四面八方相干与不相干的人踏破了尺长的木槛。
佛前,他们跪地。
一炷香,便是一件灾。
自小,我陪母亲一起去过数十次,每次却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她混迹在众人里,解封、点香,燃箔,一整套固定程序做完后,便是数分钟之久的叩首叨念。
这几分钟,在我当时的理解里,是一个日日不事香火的伪教徒,在绝境之下的卑微乞谅。
所以这足够使我唾弃。
不知是否香火太盛炝了眼,在每年大致的印象里,那些佛前淹没在缭绕烟雾里的求告人,面目上多有殷殷泪痕,却也很少有人有极大的情绪波动。他们只是默默的,默默的祷告,在人前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不幸,又笃信自己的佛可以一眼看穿肚腑。
母亲每年都在佛前说些什么,小时候的我不及细耳。略大一些,直到某一年,察觉到母亲的佝偻,我走到她的身后,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讲,求求你呀,让我的二儿子考上一个好大学吧,求求你呀,让他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别让他在外面受什么委屈呀……我每年都会给你来上香的。求求你呀,求求你呀……
那一刻,我好像也被这繁盛的香火迷了眼,滴了几滴大大的泪。
及至最近几年,偶尔仍会陪同母亲前去敬香。有时来的很早或很晚,寺庙里还没有多少人影。我兀自站在佛殿外高高的石质阶梯下,看着第一缕烟火冲破窗棂,仿佛静谧山谷深处的一只轻盈的鹫鹰。
佛前不语,及至鹰儿啼歇,我才恍惚发现,竟已是近半生的不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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