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图

我娘又在到处找媒婆给我说亲，想想就头疼！给她说我才20，不老，嫩着呢！她扯着嗓子就骂，嫩？人家隔壁牛二娃子都俩孩子爹了。你呢？啊？个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往‘暖香楼’跑。……

这接下就是个无底洞，我带着耳朵一溜烟儿跑了。你说我秦时月怎么摊上这么个妈！

无疑的，我又去了‘暖香楼’。那是宿城最好的青楼。不过我没钱，不是富二代，更不是龟公！我只是个写词的，在这勾栏瓦肆里凭着一口滥词混口饭吃。

想着就到了门口，似乎里面来了什么大人物，连看门的小斯和拉客的伶人都一股子劲儿往里看。一靠近，大堂里都闹翻天了。我瞄了眼，一圈的人，拉着伶人萱儿就问“今儿谁来了？”萱儿刚想不耐烦一甩手，回头见是我呀了一声，忙说“我的秦公子哟，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不仅是这儿怕是整个宿城都要闹翻天了！”我惊讶到“有我什么事？再者我昨儿回家一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娘那破脾气。”一听这个萱儿笑得都岔气了说“我知道，她啊肯定又在满城的给你找媒婆，估计没几日这街上就看不到姑娘了！”我一挑眉，十分无奈。

这时就听里面舞姨在嚷嚷说我怎么还没回来。闻言我看萱儿眼一边往里面赶一边喊来了，来了……

嘿，这一喊原本闹得跟菜市场样的大堂一下子给静了下来，都回着头看我。弄得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啊？想着就抬头去看她们，就见她们个个表情异常的盯着我。

怎么回事？？

下一刻便知道了，我感觉我脚给一旁的一凳腿给绊住了。等我明白过来，人已经直接扑出去了。我就只来得及听见她们的一阵唏嘘。心道，脸丢大发了！

接着我便扑到一人怀里。心想不用摔地上，也不错，心就放了下来。突然，不对劲儿啊？这不是女装？难道是客人？我脸帖在他怀里，感觉那衣料柔软冰凉，夏天再舒服不过。啧啧，非富及贵，我完了！

我起势说起身，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从他身上传来。我蹙了下眉，心跳莫名其妙的快了起来，后来竟响得跟打雷一样。我能感觉他低下头，直直的盯着我。可我就是起不来，感觉那腿不听我得了。

最后还是舞姨陪着笑将我扶了起来，说“桃公子莫怪，这孩子冒失的很，惊了你，恕罪，恕罪……”我低头整着衣裳想着宿城有姓桃的人家吗？似是没有嘛。抬头就准备看他是何方神圣。愣了下，一双桃花眼也太勾人了吧！明明刚毅挺拔的一张脸却给那双眼弄得有点阴柔。他却始终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很享受我诧异的表情。

我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不会叫桃夭吧？”他侧过脸，顺手去拿桌上的酒杯，问“为什么？”本来我说了那句就后悔了。结果一听他低沉略带压迫声音就完全管不住嘴了，顺口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啊。”他又倒上一杯酒，递到我面前，嘴角泛着丝微笑“来，给你压惊！时月。”我听着腿又是一软，心道，这话里有话后面有故事啊！

心里惶恐的接了酒杯，他还盯着我！没办法，仰头一饮。他随手就接过杯子，说“我们去楼上。”说着他便自顾自的去了。我回头看着舞姨，她就边推我边笑。一见她那样我就受不了。就跟见了一堆银子似的。我诧异，什么时候我卖艺又卖身了？？

我前脚进房他后脚就关门。整得我心顿了一下。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了，事事不对。他觉着我那拘束样好笑，竟还低低地笑出声来说“我又不吃你，你这别扭做什么。”我一想也是啊！于是尴尬道“没见过世面，见谅，见谅。”他摇了摇头去了屏风后，片刻便拿了副画轴出来。在一旁的桌上展开，边说“素问这城里时月作的词是一妙，所以你来看看这画，提个词。”就这事啊！我心算是彻底放肚子了。走近了去看画。

这画长三尺五宽两尺是副大画，錶的也相当细致，看来他是相当喜欢。再看这画不是新作的，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回头再细看有些惊讶道“这画作少有十年了吧！”我回头看他“公子小时作的？这……”画的运笔流畅，落笔错落有致。调墨经验老到。整副画是一气呵成，笔不连而气不断，虽势弱了些，却使整副画更柔和，有种春天的慵懒感。“鬼才啊！”我感叹“那时公子也就十几岁吧！”他上前一步到我侧面看着那副画，尽是柔情。看得我打个寒颤。“十四岁，”他瞥过头看着我又说“那年我十四岁。”

等等！我退了两步，再仔细去瞧那画。那应是一片桃林，画中是一片绯红，红的人心中一动。只在画三分之一的左处有处细描。我盯了刹那，腿软了，脸白了。我看看他又看看画再看看他结巴道“你……你就是……就是……”他看着我，微笑着“对，我就是，如约，我来了。”听他从容不迫的说完我脸都不知道变了几个色儿了。心骂，今天果真没翻黄书，不宜出门，绝对不宜出门！想着我拔腿就往外跑，他不吃我？？他不吃我他来干嘛！！

到了大堂我边跑边喊“舞姨，我突然不舒服，休假回家了，可不能扣我工钱啊。”姑娘们见我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叽叽喳喳问“秦公子是闹哪出，家里着火了？还是又有媒婆追你来了？”我懒得理她们，直往家跑。

见我跑了，他也不惊，似是知道我是这反应。他到了楼下问“这媒婆是怎么回事？”舞姨笑着说“桃公子刚到宿城不知。那孩子的娘急着他成亲抱孙子，所以从他十七岁起，他娘就找媒婆给他说亲。可每次都看好事有望却不知道那孩子给女方说了什么，姑娘死活要退亲。从那后，只要说是他家的媒婆，姑娘们就称病不见，甚至连街都不上。要是哪段日子你看街上没什么年轻姑娘就知道他娘又给他说亲了。接着便是他娘和媒婆骂着他满街跑，这几年都成了宿城一景了。”说完整个大堂又哄笑起来。

哎，舞姨说的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啊！！我的老娘哎~

桃夭给舞姨告了辞，留了个宿城的地址就走了。一看，啧啧…黄金地段啊。舞姨已经晕了。

刚到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吼“老娘，你儿子我要成亲，现在，立刻，马~上~”然后我看到一串媒婆受到惊吓的表情。我娘是老泪纵横说，儿啊！你终于想明白了。不过这宿城还有姑娘要你吗？额，我一脸黑线，有这么损儿子的娘吗？

结果第二天就有消息了。这么快？这宿城还有我没祸害到的姑娘？我娘乐惨了，就招呼着忙里忙外，说还是个大户人家。可我怎么觉得没底呢？？

晚上一个人在屋，喝了几口闷酒，难得郁闷了一回，想着那画，心里就堵的慌。心说，那么久没来，现在又来做什么？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那会儿我才十岁，一个毛孩儿。那年春天宿城的桃花开的特别好，惹得京城那些达官贵人不远千里来宿城。结果那方圆十里的桃林都成了禁地，平民百姓都进不去。你说自个儿的地，自个儿种的花，自个儿却进不去了！心里能舒服吗？于是，我就溜了进去。结果美的呆了就睡着了。迷糊中听到有个声音念着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什么的。我听着就不舒服，说“看花就看花，瞎矫情什么。”那声音啊的就叫了起来。似是没想到这儿还有个人。他一闹我也醒了，一肚子气骂“你看就看吵什么吵？”他怯着声音问“你是谁？”我懒得理他，就说绕到树后去看看是谁，结果那家伙跟我绕圈子，愣是没见着。

就靠着树天南地北的聊天，他就在树背后。小孩子就爱伴儿，聊了会儿就觉得他也不是特讨厌。

说着说着就听着一大簇人在喊少爷什么的。天也快黑了。我说“是找你的吧！看着那些人就烦，就跟窝苍蝇似的。”他尴尬的笑了笑说“可不可以，把你衣服给我？我衣服湿的，他们见了，又要说。”我咦了一声“所以你不敢见我？真是死臭美。你肯定掉前面的池塘了，是不是？啊？哈哈……”他恼羞成怒的道“不许笑！”我调侃到，不笑不笑……几下就把衣服甩到树后。

悉悉数数几下他像是换好了，跑了几步又停下，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转过去就看着他背影说“秦时月。”时月？“他似是笑了下“好名字。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又跑了。我扯着嗓子问“你呢？叫啥？”他好像又念了遍那诗。我心说，矫情，念什么诗。直接说名字不就得了，整得弄酸，问题是我还没听懂！！

称黑摸着回家，我娘见我就穿个裤衩，还以为我给打劫了。

桃花一过那些人就走了，刚开始还惦记着那人，时间久了就忘了。没多久那片桃林着了火，全烧了。从那后我就没见过桃花，刚见那画的时候，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正想着，一黑影突然从墙外落到我面前。我喝得有点迷糊，以为我看错了。眯眯眼又看，还在。再看，桃夭。再看，真是桃夭。我啊的一声，拔腿又跑。结果一转身撞柱子上了，给一反弹，倒回他怀里去了。心说不妙啊！

他手一挥，灯灭了。我在他怀里扭了扭，说“那个，你先放开行不行，黑灯瞎火的，男男授受不亲。”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说“不行，好不容易抱住的。”我又动了动，想着挣扎开。他却靠的更近，脑袋都枕着我肩上了，呢喃着“别动，难受。”我诧异？“难受？哪儿啊？”他又轻轻的笑起来，我心说又什么好笑的。他就在我耳边压着声说“下面。”下面？额？他敢再流氓点吗！

“不动了？”

“怕你难受啊。”

“那我不难受。”

“…………”

就这样腻歪了会儿，他才放开。手一挥灯又亮了。我活动着手说“合着你来我家变戏法了？”他到不客气，自己找个椅子做下说“听说你要成亲了？”一听，我愣了下，有点心虚说“是……是啊。怎么……怎么了啊。”他看我样子就邪里邪气的笑“那你可知道，你娶的是谁？”闻言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我，接着说“如你所料，你娶的是我。”咳咳……咳……”我一口口水差点呛死过去。也是，除了他，这宿城那个姑娘敢要我？还是大户？他忙去找茶杯给我递过来说“不是想到了，怎么还给吓着了”我赶紧喝了口茶，顺了顺气说“你这是吓我还是吓我娘？到时一揭盖头，呵，一男的！我娘肯定就直接去见我姥姥去了”

桃夭给我顺着背说“你一个写词的，怎么也是个文人吧！说话还是那样。”我白了他一眼说“不爱听，也是你自个儿来听的。”他到我面前说“爱听，不爱听我来宿城干嘛”我一想，不行，这亲肯定得退。这成什么事嘛？说“你赶紧回去，我明天就去退亲。”他一下子安静下来盯着我，他一这样我就浑身不舒服。果不然，“你要敢去退亲，明天整个宿城都知道你用什么理由拒绝那些姑娘的。”这下换我盯着他了“够狠啊！以前都是求人，现在改威胁了？有长进！”他又笑起来，可能是想起那时的事“那时就该让你连条裤衩都不剩的。”我摇头，这人没得救了。

桃夭待了会儿，没心情理他。我琢磨着这事，退亲肯定行不通，那不可能真成亲啊！！逃婚？？额，我娘好像来了！他匆匆的说了句，这几天安分点。就怎么来怎么去了。他刚走，我娘就推门进来了。四处打量了下，才狐疑的问“你刚跟谁说话呢？”“有吗？没有，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对了，你来干嘛？”

一问这个，她就眉开眼笑说“什么事？你不知道你要成亲啊！明天去裁缝铺量衣裳啊。我来提醒你的。”我心里哀号，小心问“娘，要不咱把这婚腿了吧？”她立马炸毛，指着我鼻子骂“退婚？这事是你提的，竟敢返悔？？老娘告诉你，没门！！你这几天安分点！！”我就纳闷了，怎么俩人的警告都一样！接着就是雷样的甩门声。

我抓头。我的亲娘啊~！

第二天一早，整个宿城的走夫贩足都在议论，这暖香楼的词官秦时月终于成亲了！接着都议论是那家姑娘敢要那个人。还真应了萱儿说的，整个宿城都闹翻天了！可是我怎么办！后天就成亲了！！

娘拿来做好的衣服给我试，看着就头皮发麻，推着她出了房门说“合适，合适……你先出去我试，好不好？”她才乐呵呵的走了。关上门，我就开始收拾东西，不逃婚都不行了。晚上出门，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从小到大虽然我干的事都没靠谱过，不过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心里紧张的要命。

早上一出城，就看到外头有辆马车，看样子也是出去。一直就担心我娘追来，想都没想就跳上马车，让他赶紧走。见着走的远了，才放下心来。

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昨晚一直折腾，放松下来人就犯困。掀起帘布往车篷里钻，一抬头就看见桃夭，吓得我差点跌下车去。他眼疾手快赶紧拉着我胳膊往他怀里一带，得，我又……又……这样了。

这车颠簸，弄得我更困。挣扎的一上午完全没力气了。靠在他怀里就打起盹儿来。他搂着我，感觉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拂过我脸，听见他说“我可等了你一晚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给你溜了。”我好像迷迷糊糊的回了句“谁让你等了？！”他听了大笑起来，又紧紧的握着我手。我嘀咕“怎么手这么凉！”又紧紧的反握着他。然后我无声的笑了。我等了十年，不就是等这个人吗！

事后。

“说，你怎么知道我会逃婚的！”

“你什么我不知道。就你那智商，除了想出逃婚你还能想出啥办法！”

“你……，不过也对。”

“我问过你说过的姑娘，知道你原来说自己有龙阳之癖来拒绝她们，所以我就做场亲事来逼你，哈哈，全在我算计中呢！”

“不仅会威胁人，还会算计人了。真是长进了！”

“哈哈，还记得十年前桃花林的那场火吗？”

“别说你放的！”

“就我放的。我怕京城再来人，把你看上给带走了，所以索性一把火给烧了。”

“真狠，我都跟了什么人啊！？”

“你走了，你娘怎么办？”

“有空担心她，还是先担心我自个儿吧。她跟牛二娃他爹早好上了，碍着我的面儿他们一直没说。我这一走不成全她了吗！对了，我们是去哪儿？”

“别管去哪儿，跟着我就对了。”

“切，要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放心，除了我啊，没人要你！”

【完】

桃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