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92岁的太奶奶于腊月19日去世了。
去年(2022年)暑假我们见太奶奶的时候,她虽然很瘦(我跟老公结婚十一年了,印象中太奶奶都是这么瘦的),但她很精神,而且她的大脑依然很清楚,并没像有的老人健忘、唠叨或者不认识人。
太奶奶的(突然)离去得益于新冠病毒,如果没有被感染,太奶奶一定能多活几年,最起码还会再过这个春节。
太奶奶感染病毒后,很虚弱,家里给备了血氧仪和制氧仪。她的血氧掉得很快,而且已经虚弱到无法折腾到医院,就在家吸氧和吃药,维持了几天。有一天,太奶奶忽然对她的儿子(四爷爷,和老公的爷爷是堂兄弟,所以这个太奶奶也是我们的堂太奶奶)说:“给我穿上衣服(丧服)吧。”大家就都感受到太奶奶快走了,然后第二天果然就走了……
老家的丧葬仪式特别隆重,一般是停丧七天。
第一天,就是去世的当天,给老人穿好丧服,梳洗整理妥当,就会将老人安置到棺材里。将人放到棺材后,会把人身前穿过比较好或喜爱的衣物塞进去。
要尽快搭好停放棺材的灵棚,搭灵棚由专业的丧葬服务公司负责,灵棚装饰得富丽堂皇。
灵棚内设有贡桌,贡桌上摆着各种贡品和香炉。香要一直续着,有人专门监管,看到快燃尽,就要续上新香。
丧葬仪式离不了响工,就是唢呐演奏乐团。一个乐团一般七八个人。价格根据专业度及口碑分为不同层次,大多人家会花少于一万的乐团,我的四爷爷是曾经辉煌过的老板,虽然已经没落,但也条件优于普通人家,再加上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这次请的乐团高达三万。这在民间响工乐团属于贵的。
响工在停丧的第三四天来,会吹打起来。一个响工团队,通常有吹喇叭(唢呐)的,吹笙的,敲鼓的,拍釵的,拉二胡的和弹电子琴的。有时候还有一个唱的,以前我们村里请的响工,有一个主唱,唱歌或者晋剧。在现在的一些丧礼上还见过专门和着音乐边哭边说的。
纸扎也是丧葬中重要的一部分。纸扎就是用纸给去世的人做的仿照人世间的物品,一般包括房子、佣人、汽车……所有的物品都极尽奢华。房子是豪华的大别墅,还有金山银山,金斗银斗,摇钱树……可以说,生前一辈子无法实现的愿望,死后通过纸扎都可以实现了。
孝服在丧葬仪式中也很重要。不同辈分穿不同颜色的孝服。一般采用棉布或麻布。买好整匹的布,由懂孝服规格的长辈按照家里亲戚的数量来裁好缝好。儿女辈、孙辈的孝服是白色的,曾孙辈是黄色的,玄孙辈是绿色的。穿白色的最多,黄色次之,绿色的最少。很少人家能有玄孙辈,我们家有四个穿绿色孝服的,我的女儿、儿子就是其中两个。
儿子女儿在第二天就穿上了全身孝,儿子的帽子后缀着两条长长的白布条(俗称长尾巴孝帽),到小腿那么长,双亲只去世一个的,一个布条比另外一个短一截,如果双亲都去世,两个布条一样长;女儿、媳妇的帽子前面有挂帘,她们在灵前哭的时候,要用挂帘遮住脸,不让老人看到她们哭。
儿子女儿每天都要到灵柩前哭丧。讲究早烧香晚点灯,天刚亮就去烧纸,晚上天擦黑点灯。烧纸点灯的时候也是儿女们哭丧的时候。灵前要放一个罐子,放老人的遗饭(去世的人吃的饭)。每个饭点,都要有人往罐子里放遗饭。饭点时,放遗饭的人也要哭。
男人们跪在灵前哭,大多数男人不太会边哭边念叨,所以哭腔单调,只是简单的呜呜声而已,但情感真切,再加上一声声地呼唤“妈”或“爸”,就已经催人泪下;女士们的哭就太有看头了,她们站在灵前哭。我们这儿讲究边哭边念叨,哭也不是简单地呜呜,而是有腔有调。这次我太奶奶的女儿哭的时候,就让所有的人色变流泪。她一声声凄凄切切地呼唤着“妈~~~(表延长),夹杂着各种诉说,比如“再也见不上你了哇”,“我也成了没妈的人了,你让我怎么活”,……
停丧第六日举行仪式,第七天出丧(埋葬)。
太奶奶的丧葬仪式举行的时候,我们穿好丧服按照辈分排队站在灵前,听司仪主持。我们要几次三番地跪下磕头。穿孝服的队伍浩浩荡荡,最惹眼的是玄孙辈,很少有家庭丧葬上有壮观的景象。
那天的天气异常寒冷,太奶奶永远地离我们而去。
太奶奶,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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