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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青年:出走半生,归来后尘霜满面

小镇青年:出走半生,归来后尘霜满面

作者: 小小小小的鱼 | 来源:发表于2017-01-05 10:22 被阅读313次

    生一城,何时才能守一城?

    不知何时,小镇青年的出走,成了一件顶时髦的事情。

    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却似乎相信每个人微不足道的梦想。

    站在两米开外辩不了雌雄的雾霾里,即使被当做黑山老妖,也要振臂高呼:先挣一个亿。

    离开时我们都曾幻想着有朝一日,打马回府,羡煞旁人。

    归来后我们对着熟悉的旧门,掏出钥匙,想着生于此,长于此,如果能长埋于此,倒也是个好归宿。


    我喜欢看小镇青年类的故事,一方面是自身也属于那一范畴,对周围的人和事物,或多或少保留着最原始的好奇心。

    另一方面是小镇青年这一类无奈又苦逼的人群,总是在社会进步的浪潮里浮浮沉沉,耗尽青春。

    偶然一个人乘风破浪直挂云帆的时候,回头看底下一张张心如死灰脸,有种不幸扭曲的认命感。

    这种现实和自身命运相结合相冲撞的悲呛欢呼,让人颓废,让人过瘾。

    介于此,我看了贾科长的电影《山河故人》。

    相逢恨晚,大概就是如此感觉。

    贾科长在《山河故人》里塑造了三个典型小镇青年的形象。

    一个是淳朴底层的青年梁子,一个是野心勃勃的煤老板晋生,还有一个是被他两同时喜欢的人民教师沈涛。

    1999年汾阳街头,沈涛追在晋生后面打趣问他:“咱们之间是什么问题啊?几何问题?还是代数问题?”

    这句话引出了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三角关系,沈涛和他两一起长大,对他们的喜欢心知肚明,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她选择不了的不是梁子和晋生代表的两种人,而是他们每个人身上带着私人感情的两个具象。

    最后她选择了追逐金钱的煤老板晋生,给他生了一个叫“美元”的张到乐。


    故事从沈涛的选择开始走入分水岭,一个选择将三个人的命运推向不同的路口。

    梁子被晋生从煤矿上赶出来,失去了工作,同时也失掉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失意和悲愤,都蕴藏在那一把被丢到房顶的钥匙上。

    沈涛和晋生的婚礼定了下来,她拿着请帖到梁子家里,希望梁子能够作为她和晋生的好友,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祝福他们。

    沈涛的作法并无什么不对,只是她忽略了梁子不表现但却根深蒂固的自尊心。

    梁子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随和迁就的,沈涛以为他是什么都不计较。

    可梁子不是,他不计较那些,是因为那些不值得他牺牲什么去计较。

    落魄的人讲究可笑的自尊心,意味着他可能失去一切赖以生存的东西。

    梁子在被晋生夺走仅剩的东西的时候,他开始计较,并且很决绝。

    他把压抑了很长时间内心的愤懑和不平,全都发泄在来找他的沈涛身上。

    他看着他们的喜帖发笑,把沈涛赶出家,锁好门赌气带上仅有的一包行李,看似潇洒的丢掉钥匙,悲哀的出去谋生存。

    沈涛哭着问他:“就算要走,也要留个联系方式吧?”

    梁子的那一句回答我听完以后,心里非常难过,但同时也很震撼,震撼于贾科长对自己镜头下的小镇青年,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梁子说:“竟然要走,还联系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梁子原本单薄的形象立马丰富出来。

    他隐忍下的不甘,他不甘里的不屑,他不屑里的又无法改变的认命。

    他难道不想联系他深爱过的女人吗?

    不,他是想的。

    只不过走到那一步,他明白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再回来。

    断断续续的联系扰乱了自己的心,倒不如干干脆脆的彻底再见。

    梁子一走十年,十年里沈涛从原来的人民教师,变成在婚礼上送新人iPhone 6的女商人。

    煤老板张晋生也完成了他人生里最重要的跨越,从山西那座充满煤炭气息的城市,跳到国际化都市上海。

    他们之间也从恩爱,变为分道扬镳,儿子张到乐跟着晋生在上海念国际学校。

    梁子的归来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长达十年的煤矿工作,让他的健康出现了不可挽回的问题。

    他带着厂花老婆和一岁的儿子,带着晚期肺癌重回汾阳。

    十年前他离去的时候,是一包行李,十年后他归来的时候,还是那一包行李。

    被磨得发白的蓝色带子,刺得我眼角发酸。

    出走十年,他什么都没变,除了岁月留下了皱纹的印记。

    他的贫苦,他的落魄,他的失意,几乎就像是被封存在他体内一般。

    他是走出去那一代人里的一个小缩影,却也是最普遍的那一个缩影。

    很多人走出去了,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着以前的生活。


    在影片里贾科长未给梁子一个最后的镜头,有人说贾科长对梁子过于残忍,除了那一包陪伴了十年的行李,可怜的梁子几乎一无所有。

    他的厂花老婆终将带着一岁的儿子,渐渐走出失去丈夫和父亲的生活。

    他们会生活在阳光下,因为一两件幸运的小事而发出会心的微笑。

    对于这一点,我恰恰持有相反的观点,我觉得贾科长给了梁子最好的结局。

    他让梁子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他没有用镜头记录一个垂死者苟延馋喘的模样,他虽然病着但还算温和。

    他让他怒气满满的离去,让他满心疲惫的回来。故乡给他了最好的治疗,让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

    我们对一个人最好的尊重,便是不是刺探他死亡的悲惨,让他自然而然的淡出我们的视线里,没有同情,没有叹息,没有眼泪。

    这种近乎淡漠的无视,便是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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