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时候我也在想“期待”这回事,参加支教活动之前,心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期待。很多双长着渴望翅膀的眼睛,在昏暗破落的教室,望向——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
于是清楚地感受到这半年来观念的转变。最开始模糊的听别人口中的支教,三四个月来团队不断做着全方面的准备,踏上距厦门一千多公里重重大山后的学校。
跋山涉水,步履不停。
见到鹿窝的第一眼,是广阔的塑胶操场,是干净整齐的教室,是各种专门开设的艺术教室,设施设备完善程度超出所有人脑中的想象。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明亮。
没有喜出望外,眼前让我们多了几丝不真实和不舒服,甚至开始怀疑我们来到这里的意义。
我想和你一起去贵州,和大山表白但很快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让我们在措手不及下变得足够清醒。
那天在美术教室里,第一次带感兴趣的孩子们画画。画板摆好之后,一个矮矮的小男孩叫我过去,他的颜料用完了。我打开柜子,几箱的绘画颜料因为太久未使用并且保存不善,已经变质不能再使用……
傍晚带着孩子回寝室的路上,他们不知道天上的那个是会发光的月亮;再大再好的音乐舞蹈教室,平日里大门紧锁,女孩子说:她们从来没有上过一节舞蹈课;每层楼的图书角里排列的陈旧的书籍,仔细看九成都是各种根本不适合儿童的农用类书籍。
那时候有人让我们谈谈对贫困的理解,当我站在这遥远的重山包围之中,真的意识到很多地方的贫困已经不再是物质上的缺乏,更重要的是精神文化上的缺失。
这里的物质资源不足以匹配学生的需求,精神文化资源更是匮乏的难以想象。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2.
那天傍晚带女孩子们跳完舞,因为一些服装原因,一个女孩发起了脾气不想参加节目表演,我没怎么理她,她在一边掉起了眼泪。我慢慢凑过去
“老师还有3天就要回家了,这可能是我最后给你上的一节舞蹈课…”
她哭的更凶了
她说
“你们都能回家,只有我不能。”
当时在黑暗的走廊里,我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从前遭受亲生父母难以置信的对待,现在无家可归,被政府一个心理工作人员收养着。
我找不到话劝她,我再不会谈及他们的伤痛。打开留守儿童的伤口,我们填不满他们的伤痛,情感问题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为他们搭建一个竞争,合作,拼搏也快乐的一个月。
抬头便是绿野星空,低头是你们纯真洋溢的笑脸。你在群山之中等我,我满怀爱意从远方而来。孩子们的笑脸告诉,我走向你的原因,不过是这三十天,我们彼此陪伴。
3.
家访路上,眯着眼睛蹲在马路边就着面包吃了无数口灰。校长曾经问,家访就能让同学们好起来吗?
不是的,我们家访的意义不是让孩子的学习好起来,家访是赋予自己一双多维的眼睛,让我们更加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那样。我们一生都在不同程度上的催眠状态中度过,无意识的接受着各种催眠信息,而这些信息,许多来自我们的父母,亲友,我们最信赖的人,他们对我们的成长有着深远的影响。
我们走访的家庭大都是留守儿童家庭,家中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我也会想,为什么在远方打拼的父母会那么忙碌,每年只有打出去的电话,却没有打进来的问候。
爷爷奶奶望着窗外,光线落在老人深深浅浅的皱纹里“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让他上学”。他们操劳一辈子,现在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即使种一亩地的收成不到五百,即使即将失去劳动能力…
我们来到小班班长的家里,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政府对乡村的建设力度,双层小房正在装修。但不可改变的是,孩子还是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学校。偌大的房子里,孩子的课桌不到半米,上面整齐排列的是孩子渴望看看山的那边的梦想。
令人欣慰的是,这里的人们对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大山这种想法是十分认同的。但我们不能替他们做出选择,我们唯一可以告诉他们的是,读书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是最容易,也是最好的选择。
4.
在鹿窝的一个月里,有很多个难忘的瞬间。
老师和孩子每天午睡之前,我走到几个孩子房间,纠正她们喜欢趴着睡觉的坏习惯,女孩腼腆的笑着翻过身。还有孩子悄悄跟我借手机,因为想妈妈要打电话过去。
那个停了好几天水,风雨交加的又突然停电的黑夜,陪着孩子站在一片黑暗里,外面电闪雷鸣,接通了电话,在交错的时空里,耳边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有一丝温暖,却感觉和电话里的人在两个世界里。
很喜欢《天使爱美丽》里的那首Comptine d'un autre ete : l'apres-midi 每个黏黏热热的午觉在孩子们玩闹声醒来后都要播放着然后再睁开眼睛,后来才知道这歌就叫《夏日的童谣:在午后》
忙碌了一天躺在床上,三天没洗的头发加着刚落在头发上的雨水,黏在后背,换了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虫子在面前飞,趴在在你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你忽然想起来回家的车票还没买,急忙打开,发现一张票都没有了。
文艺汇演上每个瞬间都让人爱到难以忘怀。最后的最后我们哭着站在台上唱 《再见》
我想和你一起去贵州,和大山表白那些光影,声音笑语,稚气的脸,仿佛总想将我拖回很久以前的童年。
我们来到这里,对孩子的意义不是用数据和看得见的利益可以说清道明的。要说天大的意义,确实没有。但我们会想,哪怕只有一个孩子的小世界因为我们的陪伴有了一点儿改变,陪伴本身就充满意义。
终于到了每一次支教的最后一个环节。
“老师,你们明年还会再来吗”
“…”
夏天快离去了,我们还会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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