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村落总是会有个标志性的地标,可能幢或古老或新颖的建筑,可能是是棵参天而立的大树,甚至可能是条横穿街巷的河流。在我们村子里,大槐树即是地标,外人问路,答案无外乎是从大槐树往东南往西北走。大槐树在一条十字路口的东南角,有三人合抱之粗,至于树龄,从村里健在的老人那里已经找不到答案,自然也无从考证。
大槐树所在的这条十字路口是出入村子的中心枢纽,且往北十米是村委大院,往南十米是小商店,一个是群众集会之所,一个是索取生活所需之地,素日里交水电费的、买油盐酱醋的,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由于是国槐,总是在七八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开花,村里的老人和妇人拿着板凳就坐在树下搓麻线、纳鞋底,闲话家常,悠哉自在。我们这群小伙伴无论是在村东村西,也都是约好了在大槐树下见面聚耍,玩捉迷藏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槐树后面,等其他人藏好了再出去找,而最终的胜者属于那些没有被逮住且抱住大槐树的人。据说,更久以前大槐树是中空的,捉迷藏游戏中那个蒙眼睛的人是站在树洞里的,现在有条钢筋将树皮渐渐聚拢,只留下可插足的缝隙。
除了位置显著之外,成为村落坐标,还要有故事和内涵,甚至成为村民的精神象征,大槐树无疑承担着这样的角色。逢年过节,村里人旧习不改,依然会在家里烧些香火纸钱,通常也都会到槐树底下点几柱清香,烧一打黄纸,再虔诚地磕三个头,念叨两句老天保佑。上世纪末,有一年天旱久未有雨,庄稼枯黄,村里老人便领导众人在大槐树下举行祈雨仪式,每家出一卷香纸,并依次磕头祈祷。大槐树对于村民来说是有神力的,七月开花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在树下捡起那些刚飘落下来尚未被灰尘浸染的干净槐花,拿到自己家去晾晒然后泡水喝,但没有一个人会去树枝上摘取,那是对神明的不敬。曾有外人为了摘槐米和槐花折断了树枝,被村民捉住后一顿责骂和诅咒。说到这,想起件发生在我小学同学身上的趣事,据说他小时候顽皮,朝大槐树撒了泡尿,结果第二天竟肿了起来,被父母揪着耳朵到槐树下磕头忏悔方才渐渐消肿。这事自然没法子亲眼见,都是听同学们转述的,从此对大槐树更多了几层敬畏。
我家是槐树西路南第六户,平凡普通,四岁那年因村里道路整治被迫拆掉土坯屋盖上了大瓦房,十几年来进出村子都会在大槐树下留下身影。久离家门,总会想起故乡种种,而大槐树依然是最鲜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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