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

从周五晚上开始，一直休息到现在，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放松的周未了。

刚刚陪小朋友开始把周未的作业拿出来做，一会儿的时间就从亲妈变成了后妈，一阵狂吼，来来回回地走出房间在客厅转了几圈，把茶几上周五晚上看电影时买的吃剩下的半袋瓜子拿出来嗑了。

让小朋友出来喝点开水，后来就直接坐了一下，一起嗑起了瓜子。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引起的，我竟然想起来了小时候过年时的光景。我给小朋友讲起了故事。

我说当妈妈还是小朋友的时候，大年三十那天，男人们早早的就开始在家里扫尘，让女人们熬好了浆糊，要准备把那提前了几天就请庄上的先生们写上了的好看的对联贴起来迎接新的一年了。我说那个时候人们对春节是无比重视的，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有圣诞节这些词儿，就算一月一日，所谓的新年也是被这个春节所代替的。我说这贴对联也是有讲究的，这前院的大门，屋里的房门，这后院的鸡窝，猪圈，茅厕，哪怕是自家的树干上都要贴上的，写的对联都是相对应的，贴错了位置那可是要闹出很大的笑话的，我进一步解释说，譬如说这大门口贴的都是些祖国大好河山大气磅礴类的，房门口的则是一些家和万事兴温馨和睦类的，而那后院的猪肥马壮类的要是你贴到了大门那边 ……小朋友似懂非懂的笑得咯咯咯的。我说，你知道对联是什么颜色的吧？答，红色的。我说那字呢？答，黑色的。我真的神怕她会给我回答出不一样的来。恩。还好。后来我还想到了，虽然那些男人们站在在大长凳上，在刺骨的寒风中贴对联冻得鼻涕都快掉下来了，可是个个脸膛上都喜滋滋的，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恩，债主们也通常会选在这一天到欠账的人家里去要账，欠的账大多也 是这一年春耕秋收，农耕打水的费用，欠账的也多数会有心理准备，提前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想把这个不吉利的事情留到新的一年里……

我说你知道那个时候女人们都在做什么吗？小朋友积极地说，女人们都在装扮，我心想，有点靠近哈，把家里收拾，装扮。我又问她们在装扮什么呢？小朋友笃定的说，在抹口红，涂粉底啊……。我不禁想笑，原来女人在小朋友的印象中都是这样的，没有传统中勤劳善良淳朴的影子了啊，想到这里，我正色道，可不是这样的呢，女人们都在厨房的灶台上忙碌着（陈，剩）饭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记忆中就是这一餐的饭菜要吃上好几天的，意喻着来年有吃不完的菜和饭）。我说女人们都围着围裙在灶台边打转，她们要赶着在傍晚太阳落山前能让一家老老小小在餐桌上享用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因为吃完了就要放鞭炮，接财神，谁家先放鞭炮，这财神可不就先到谁家了，那来年可不就会发大财了吗？于是能不能手脚麻利的赶早做出来这餐饭好像也是对这家的女主人是不是够贤惠能很好地操持这个家的一个算不上标准的标准了。我舔了舔嘴唇说，小朋友你知道那桌上的菜有些什么吗？小朋友自是不知，我自顾自地说，那鱼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一般当天大家都不会动那个盘子的，鱼是要留到明年的，小朋友跟着说，对的，年年有鱼（余），我接着说，还有那芋头，吃着芋头，意味着来年的每天都会遇到好人贵人了嘛，那大块大块的肉呀，肉圆子啊，蜜枣汤啊，现在想来，嘴巴里似乎还有那种甜得发腻的味道。

    吃完了这餐在这一年里算是最丰盛的晚餐，大大小小的就到了房间里用那热气腾腾的热水泡起了脚，我对小朋友说，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咱们天天洗热水澡，我们一个冬天才洗了几次而已。男男女女，大人小孩们一般都会在腊月里，在家里围坐着左邻右舍或七大姑八大婆来帮忙一起做着能吃上一年的糕米团子，灶膛里烧不尽的干树枝，向外吐着火舌，锅里有不断翻滚用之不尽的热水，趁着灶上在蒸团子的时候，在狭小的房间里搭起了薄膜浴帐，瑟瑟缩缩地在浴账下面脱去了厚厚的冬衣，在木桶里呼哧呼哧的擦洗起来。那嘴巴里呼哧呼哧的声音或许是为了抵抗那木桶里的热水吧，毕竟如果不能忍耐，那水一会就要变凉的，虽然可以边洗边添。亦或就是洗澡的时候一种畅快的感受由心而发出的一种声音吧。言归正传，泡完了脚，我们都激动地从衣柜里拿出来了早早准备好的摆放整齐的衣服鞋帽，连那袜子也要是新的。关于新鞋子，一开始是手工做的布鞋，有单鞋，有棉鞋，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千层底儿的吧。一针一线手工纳出来的，多少个夜晚，在棉油罩灯下，头发花白的奶奶外婆们做着她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如果家里有一个手巧的能画出漂亮的鞋样的女人，在那些特定的时期内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后来逐渐演变成买的新式的皮鞋。我对小朋友说，记得有一年，在镇上的商场里，你的妈妈的妈妈和你妈妈的姑姑带着你的妈妈买过年的鞋子，看中了一双有点尖头的她们觉得很洋气的皮鞋，可是你妈妈我非要买一双雨靴过年，意见不统一，最终泪洒现场，当你妈妈我拿到那双心怡的雨靴时才破涕为笑。现在想想，小朋友的心思哪里是大人们能明白的呢。那时候等我们从内到外都换上了新的衣服，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穿上新鞋子，到在地上用力的踩着跳着试着新鞋子的时候，对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说，这个节才真正的到来了。这个时间差不多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也该开始了，家家户户都围坐在电视跟前，手里剥着花生和葵花籽（瓜子），仿佛忘记了这一年所有的辛劳，香喷喷地吃着看着谈着笑着……

    虽然这个夜里很多小朋友都不想睡，急切地等着明天早上的拜糖（三五成群的小伙伴到庄上的所有人家去说新年吉祥的话语，庄上的人们会给小孩们分发各色的糖果），但是所有的小朋友们终究过不了多久就会进入甜甜的梦乡。家里的这个小朋友听得入了迷，也引起了我继续讲下去的念头，我说你知道吗？大年初一早上的这吉祥的话语也是深有讲究的，就说你见了老人，你得说恭喜您身体健康，活一百二；你见着了壮年的男女，你得说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你见着哥哥姐姐们得说恭喜您门门一百分。小朋友说要是一家子都在家的时候要怎么办呢？说实话，这个问题当年也深深的困扰着我。现在想来很简单呀。你就说，恭喜发财，祝您全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总是能让所有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的。你的小小的嘴巴要像抹了蜜一样的甜，这样人家才会把家里分类摆放着的好的那一堆的糖果往你准备好的袋子里面放……在那没有雾霾的蓝色的天空中泄下的温暖的阳光照射下，屋檐下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冰柱开始融化，在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路的两边的小巷子里，小朋友们像被打散的小雀一样，跑着，跳着，欢呼着分散在各家各户的门上。到了这天中午时分，好多小朋友就聚在了一起，比比谁的袋子里的糖果更多，谁有更新奇的糖果，那时一开始都是一些水果糖，后来还有橡皮糖，再后来花生糖，酥心糖……有些大人还会用起了自家的小称称称这一上午孩子的收获，总之，所有人人脸上总是喜气洋洋的，合不拢嘴的。

听到这里，小朋友羡慕地说，妈妈，我好想回到你们小时候啊，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我看着她天真的脸庞，问她，那个时候可没有牛排，也没有什么现在你吃的这些个水果呀什么的，你可以吗？她说，我可以的。我说，那时也没有手机，IPAD，你这些可都玩不了的，可以吗？她说，可以的。我说那时也没有什么五星级的酒店，更别提去天南海北的去看，去玩了，你可以吗？她想了想说，那我长大了可以去吗？我想了想接着说，那时也没有钢琴的，你可以吗？我本想她肯定要雀跃的，终于可以不要弹琴了，解放了。可是没有想到她说，不行的这个要带着的，我还要把我跳舞的衣服也打包好装在一个大的箱子里一起带上。哦！我说那时没有空调，冬天睡的床上还要垫着稻草，这样才能不那冷，稍微暖和一点，你可以吗？她迟疑道，那草上会不会有虫子呢？我说夏天热的要挂起蚊帐，那床上你睡到半夜，冷不丁的一挥手触到冰冰凉的软软的东西，一下子惊醒了，你拉开电灯看到了一条灰黑色丑恶的鼻涕虫，有时黑暗里你听得到蚊帐上面，床框上面不停的有老鼠窜来窜去，对了，说不定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还会有一只壁虎吸附在墙上……这些人都可以吗？这下子，她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我有点纠结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些不美好的事物告诉她。让她一下子从兴奋的状态到了有点小担忧的样子，但是我想，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有美好的一面也有不如意的一面，我们要看到那些美好的东西，也要直面那些不好的事物。我们一直在尽力地改善我们能改善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或者说就算在那些让我们觉得害怕的事物面前，我们也能够勇敢地面对。

我还有很多美好的记忆留着讲给这个小朋友听，她也特别地期待。我希望我和她在一起的路上我们始终都能分享彼此的世界。我更希望将来有一天她也能以这样丰富的形式把她的世界和她的下一代分享……那样，她的人生应该是充实的，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