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嘈杂。
我感受到那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神情严肃地在说着什么，但每个人都把酒言欢，大肆狂妄地聊天，完全不听“她”——可以清晰地听出是位女士吧，我暂且称为“她”，讲话。充满威仪的声音盘旋在空气中，如同放置了四面环绕效果的音箱。可是找不到音箱，也找不到“她”的凡体肉身。“她”的声音依附着空气中的水珠钻进我的鼻息中，落在心脏被蹂躏至粗粝的表面，暗暗踏着步子。“她”应该很大，大到我们无法想象。我有些害怕。那些人都疯了吗？他们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忘了自己是被囚禁的俘虏，力量渺小到可以随时被“她”一只手捏死？他们在干嘛？还不停下来？“她”发怒了该怎么办？
我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想看看以往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镇定自若、铁血如军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神情。她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喝酒吃菜，双眼注视着前方，无神地沉默着。我有些失望。我以为那个女人会像以前一样不容置疑地拿出计策，摆出如鹰般的眼神回应怀疑，然后挥手指点江山。可现在......哪怕“她”在监视着我们，那个女人也该给我们一点暗示呀！怎么会毫无动静！
笑闹声越来越大。他们都疯了么？不想活了么？驰骋在绝壁的边缘还不自知！我感受到来自上方的视线越来越强烈，如坐针毡，心中的惶恐聚集成团团乌云。
“嘭”地一声，前方的墙壁倒了，泥石流般的钢筋水泥倾泻而来，好像未经许可的暴力拆迁。被无视的羞辱感终于化作愤怒的洪水。我像是早已做好准备，跑入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暗门。那是一个昏暗的小房间，放了些杂物。惊讶的是，那个女人也随我一同跑进来。她忽略了我询问的目光，或者说根本没看我，还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
那个房间没有门，门外的光透进来，可以看见房屋被拆解过后变成一块块碎石轰鸣而过。我和她并排站着，一起注视着这场灾难。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曾经强势如磐石的女人了。我只是担心着，门外的“泥石流”会不会冲进这间暂时安全的庇护所？奇怪的是，它们好像有一条隐形的河道，一股脑儿向前冲去，从不偏离轨道。
其他人呢？不知道。早就被冲散了，或者各有其生存之道吧。我从不关心。心中却一直萦绕着无法消解的疑惑：到底是我自己找到的这个暗房，还是那个女人......恰巧也找到了呢？
我知道“她”还在上方注视着我们，不痛不痒地注视着这场灾难。
还不能松懈。
201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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