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作者: 耿平海 | 来源:发表于2019-02-20 16:29 被阅读547次

    追忆我的老同学耿栋   

            东升,是我的发小、同学。他60年代生人,在当时的社会大背景下父母起这样的名字,寓意是非常深刻的。“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东方明珠呢?后来长大了,他自己起了个大名耿栋。栋,栋梁之材也!注定非同一般!

            东升和我、有民从小学一年级念到四年级,我们仨又与向阳一起念到初中毕业,而且都是班干部、尖子生。我们之间这种同学情、乡党情、朋友情是根植于骨子里的,是一个人一生都难以割舍和忘怀的。记得上初一时,我们四个都在重点班,都是前几名的学生;初二学校重新分班,我被分到了三班,初三时我们又会师于一个班。1981年参加中考,东升以全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扶风邮电学校载波专业录取。我们三个名落孙山,我和向阳重新补习,有民上了高中,从此我们各奔东西了。

          我们四个是发小,是挚友,关于学习上的事,一块讨论、一块争辩,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但从不计较,从未伤过和气,我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同在一个村,都是一般大的孩子,但我们不是玩伴。这也许是家庭条件不一样的缘故,平时除了上学,我们很少在一块儿玩耍。小的时候,我们四个住得都不远,与东升家不足200米,与向阳是邻家,仅一墙之隔,与有民家稍远一些,大概400米吧。可家庭条件就差强人意了。东升家情况还好,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记得当时父亲还是一名村干部,不缺吃少穿,生活相对殷实;有民家条件也不错,上有两个姐姐,他自然是父母的宝贝蛋蛋,“值钱娃”,从小有姐宠着,很少见他做家务、干农活,我们当时都很羡慕他;向阳家算是条件最好的。向阳的父亲是人民教师,母亲是赤脚医生,生活比较充裕;我们家的境况最差,兄弟五个,我排行老三,父亲长年有病,家里全靠母亲打理。遇礼拜天或下午放学,我要去沟里捉柴,给猪挖草,还要起圈拉土、浇水、推磨子,啥活都得干。每到暑假还要上山挖药材挣学费。当然也可能是不在一个生产队的缘故,平时大人之间的交集也不太多。

          东升人长得瘦小,个子不高,小方脸,五官端正,两颗大门牙朝前呲着,虎虎生威,非常富有特点。他无甚体育爱好,多静少动,十分钟爱书法艺术。他学习成绩优异,不偏科,语、数、外、理、化等样样出色,中考独占鳌头,作文竟然考了满分,并成为范文在全县推广学习。他性格内向,为人憨厚,心底善良,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记得上小学时,他一直是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每天负责收、发作业,经常会有一些捣蛋同学,自己不按时交作业,还处处为难欺负他。那个年代只要你有一本课外书,大家会如饥似渴,爱不释手,相互传阅,抢着去看,甚至抄背。东升那时经常从家里带些课外书,我当时非常羡慕。他待人好,舍得借给同学传阅。不瞒大家笑话,我小学四年级时就抄过几本课外书,不知道对我的学习有多大帮助,但确实对我的钢笔字有提升,现在的底子都是当年抄书打下的。东升思维敏捷,聪明过人,记忆力好,不需要抄书,看一遍几乎全背过了。难怪他的作文写得好,原来肚子里喝的墨水比我们多。大概是1979年5月,我们临近小学升初中,每天晚上,数学老师把我们10多个同学集中到他的办公室,开小灶,进行强化训练。记得那时,老师出一道题看谁算得又快又准,同学们好胜心强,谁也不愿落于人后,我们都爱逞能、好表现,没少挨老师打,东升不一样,他不慌不忙,非常沉着,一个晚上很少见他出错,只要举手基本上都是对的。后来数学老师逢人就夸:东升这孩子不一样,必是一栋梁之材矣!

          小升初后,我们四个都被分到一班,是学校的重点班,班主任是耿守信老师。东升和有民个子矮,一直坐在教室前两排,要么同桌,要么离得很近,我个子高,一直坐在后两排。念过书的人都知道,后排大多数都是调皮捣蛋的,贪玩难管的。现在仔细想来,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了。当然这要特别感谢我们的老师们。因为那时,每到晚自习班主任老师就坐在后排,一方面给我们解答问题,一方面看管那些不好好学习爱捣乱的同学。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学习氛围特别浓厚,尤其是东升和有民,每到晚自习或课间休息最活跃,他俩善于思考,不懂就问,遇到疑难问题敢于“打破砂锅问到底”。尤其东升学习好,又是班干部,乐意给同学解答各种问题,这不仅影响和带动了不少同学,也混了个好人缘。用现在地话说:就是有不少崇拜者和跟随着,也就是“粉丝”。同学们都爱跟他同桌或邻桌,原先周围调皮捣蛋的,受他影响也都收心学习了。比如:当时前两排坐的:来咏、范秉辉、刘进科、仇新志等等,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后来都成了人民教师和公务员。记得初一时,班主任耿老师给我们提出了“做千道题、写百篇文、读十本书”的要求,我们的基础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步步打下的。初一我们四个都是年级的前十名,东升和有民互换座次,但基本上都是一二名。初二时,学校重新进行了分班,把重点班的同学打乱,我被分到了三班,班主任是仇有诚老师,东升、有民、向阳仍然在一班。班级虽然进行了调整,但任课老师基本上没有变化,因此学习成绩影响不大,我们几个仍然是全校拔尖的学生。初三是中考冲刺的关键时期,也许是考虑到升学率,学校又重新进行了整合,成立了重点班,我们几个又回到了一个班。1981年6月,我们参加了一年一度的中考,东升一枝独秀,一举考取了全县的“状元”,被扶风邮电学校载波专业录取,为母校争了光,为父母争了气。我们三个落榜,当时对我打击很大,一度心情非常低落,甚至一个暑假都无脸见人。

          东升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我们仨的落榜他也感到十分惋惜,那年暑假没少宽慰、鼓励我,尤其是第二年补习,他经常给我写信打气,甚至把外面的模拟题寄来让我做。经过一年的辛勤耕耘和努力付出,1982年我和向阳终于如愿以偿,分别考取了咸阳纺校和西安化校。有民也经历了高中三年的磨砺,最后被江苏丝绸工学院录取。跳出了农门,端上了铁饭碗,东升打心眼里替我们高兴呢!

          1982年在咸阳上学期间,我们互有往来,平时还一直互通书信。记得1984年下半年,东升来咸阳实习,我喜出望外,第一时间赶去他的实习单位找他,他也一有空闲就来我们学校。我们坐在拥挤的宿舍里,谈学习、谈人生、谈书法、谈校园生活,老同学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记得实习完毕返校时,他还参观了我们团委举办的书画展,对我所参评的书法作品提出了宝贵意见。现在,我还保留着他送我的几张书法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写的一笔虎的书法作品。1985年7月,他正式毕业被分配到永寿县邮局工作。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电信行业技术落后,打个长途都要到乡上或县邮局打。东升学的是载波专业,刚分到县邮局无用武之地。一次,我回家路过县城去看他,他在总机房值班,上的是三班倒,平时上班没有多少事,所学专业大多也用不上。他满腹牢骚,浑身的劲使不出,但他没有丝毫懈怠,仍然坚持专业技能学习、文学阅读和创作、书法临摩与练习。后来,各县区都开始全面推广新技术,他被选派到咸阳总局学习。他所学专业也开始派上了大用场。由于他人品好,专业对口,学习能力强,工作如鱼得水,非常受局领导器重和赏识。

          再后来,我们都先后结婚,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联系的次数相对少了。

          1994年五一回家,刚踏进家门,娘就对我说:“东升出车祸了,前些天才办完丧事。”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让我一下子蒙晕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拉着哭腔问娘:“这是真的?娘,你听错了吧??”娘也禁不住满含泪水,嘴里不停地说:“可惜这孩子了,可惜这孩子了。老天爷怎么不发点慈悲,专挑这么好的孩子。”我两腿发软身体斜躺在炕头上,缓了一会儿后跟娘商量:“娘,我想去看看东升的父母。”娘说:“你现在不能去,你和东升从小一块长大,一块念书,是非常要好的同学,他父母猛然见了你,本来心情刚刚平静下来,不得又要伤心死。”娘说得有道理,我就没敢去惊扰二老。到晚上娘又给我说:“埋东升那天,把人能难受死,村上男女老少都哭了,东升单位也来了不少人,同学、同事哭得死去活来,这娃走得太早了。”我抱怨娘和弟弟,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我好回来送老同学一程,给他压上一掀土,点上一柱香。晚上我躺在炕上,一夜无眠,心里默默地祈祷:世事无常,生命难为,老同学,您一路走好!第二天,我专门去马坊邮局看望了东升的妻子和孩子,以示抚慰。

            东升是一个非常孝顺、知恩图报的人。在那个与天斗与地斗的年代,父母把七个孩子一个个拉扯成人,哥哥、姐姐、弟弟都成了农民,唯独他跳出了农门,端上了铁饭碗,这不仅是父母的荣耀,更是一大家人的希望所在啊!东升从小非常懂事,从不惹父母生气,学习上从未让父母操过心。1985年参加工作后,他十分顾家,隔三差五总爱回家,看望父母,帮助兄弟干点农活。在我的记忆中,东升还有个老奶奶,小脚,平时走路拄个拐杖,慈祥、和蔼,说话娓娓动听,对孙子特别疼爱,东升听话,书念得好,自然更招奶奶喜欢,有好吃的总爱给孙子留下。东升和奶奶感情特别深厚,几天不见总要挂牵想念奶奶。也许是上天的旨意,还是奶奶与东升感情太深了无法分离,出事这天正好是清明节,东升回家给奶奶扫墓。事情是这样的:1994年4月5日,东升早早准备好行礼回家,由于带的东西太多害怕搭班车不方便,就雇了辆农用蹦蹦车,一路上都很顺利,可到马坊沟下坡时,可能是司机过于紧张,抑或真是刹车失灵了.......下午四时左右,悲剧发生了。当得知这一消息后,村上及乡邻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当时现场惨不忍睹,只可惜一个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又过了一年,我回家看娘,正好碰上了东升父亲,老人个子不高,背有些驼,面容憔悴,已明显的苍老了许多,突然见了我老泪纵横,一肚子的苦痛一下哭了出来。老人养育了七个儿女,东升是家里的人尖尖,是人老几辈才出的人才,那一年考上学别提一家人多高兴了。东升突然就这么走了,我们姑且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老人呢?“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伤痛是老人、姊妹及其家族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我真不知道该对东升父亲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劝导安慰。老人已作古了,听说去年才过三周年,我一直念叨要看老人的,可一直怕老人见了过于伤感而未去,这里我向老人家道歉,请老人家原谅我。   

            时过境迁,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如今东升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他的两个孩子业已长大成人:大儿子军校毕业现已工作,二儿子正在读研。试想:东升还活着,看到这一幕,该有多高兴谢啊!两颗大门牙不知道都呲到天上了。当然在这里,我必须要厚重的写上一笔,东升妻子这些年真不容易。东升去世后,她为了两个孩子,为了自己的家庭,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艰辛与努力。我代表东升谢谢您了!   

          写到这里,我在想:老天爷其实也是公平的。东升仅仅活了三十岁,在他短暂的生命里吃尽了不少苦头,也做出了他该做的。对父母特别孝顺,隔三差五买点好吃的送回去;对兄弟姐姐及侄儿侄女关怀备至、关爱有加;对同学、同事及邻里真诚相待,乐善好施。正是他的人格魅力感动了上苍,才是他的孩子听话、懂事、有出息。这何尝不是老天爷的恩赐呢!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东升的过早离世仍然是我心中的一个痛,我始终觉得我应该替他做些什么。这两年东升的侄女在咸阳上学,我与其弟、弟媳接触多了起来,我也十分欣慰为他的弟弟做些事情。去年为其帮忙购买了一套二手房,现在我们时常见面,不由会提及东升的家人及孩子。今年春节,孩子专乘回老家看望了伯父、叔叔和左右邻居,给父亲上了坟。知道这些,我甚是高兴。

            每逢春节,想起东升和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其年迈的父母晚年凄惨的背影,不由令人泪眼涟涟,无不哀叹、惋惜,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我们深信:东升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他的睿智聪明,他的非凡气度,他的远见卓识,他的学识能力,必是一国家栋梁之材啊!老天不开眼,好人不长寿,我们不舍啊!如果东升还活着,凭他的学识、能力和才华,一定会大有作为,开辟一片新天地的;如果东升还活着,以他的人品、稳重和气度,一定会朋友遍天下的;如果东升还活着,以他的孝心、爱心和善心,一定会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让兄弟姐妹及侄儿侄女都有一个好光景、好前程的。

            东升离开我们已二十多个年头了,我们都已两鬓花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可东升在我心里仍然是上初中时的模样:娃娃脸,个子矮,特单纯,真性情,两颗大门牙朝前呲着,每天总是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他永远不老,青春常驻;魅力无限,精神永存!永远是我们的标杆和楷模,永远是我们敬重与崇拜的人!                (写于2016年7月耿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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