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为双十二事变与纪念张学良而作
夜如幕稿,乌鸦也已停止嘶鸣,昏暗的空中不见一星。天空进入最黑暗的阶段,万物处于最沉寂的时刻。藏于乌云后带着些许魅色的月透射出寒芒,普照这座见证了九朝盛衰的帝都之城—洛阳。城内某处寓所,他还在房内踱步。“夜已深了,将军还是早些歇息吧!”风至轻语,他不应亦不言它,又是一阵寂寥。乌霭低沉,几欲令人窒息,凛冽的寒风肆虐,吹透他裹紧的衣衫。“咳—”门外难民的一阵咳再次打破这静谧的夜,也打破了他已平静的心。回想已逝韶华,自诞辰日起,八国攻华,狄戎交侵,兵祸连接,王纲解钮,群雄逐鹿。诸国无不虎视眈眈,蚕食我河山。一句“尽个人之能力,努力以救国!”坚定弃笔从戎,成长为东北王。

1930年,一纸和平电文支持南京政府,厮杀的中原转瞬偃旗息鼓,军阀统治戛然而止。易帜以谋南北之统一,救国存亡一瞬间。同在这一年,他率麾下到南京,礼炮齐鸣中就任中华民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所过之处,万人空巷,到哪儿都是和蒋介石比肩而行,盛况空前。然不及一载,柳条湖一声爆炸,打破了东北所有的安宁。听从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命令,虽耳边依稀回响那日面见日使时的愤言:“面语輶轩忘一事,封疆原即是中华!”但他还是选择了事君以忠,毅然放下所有恩怨,封存记忆。作为孝子却只能无奈留下父亲的空冢,含愤而去。“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怒吼一声,响震中华。就再也没有回过养育自己多年的东北。
“张将军,天色不早,早点歇息吧!”门外传来宪兵的吆喝。他思绪回旋,微啜一口桌上的清茗。捡起地上的那篇训词,阅毕,伏案疾书:
请罪书
介公委座钧鉴:
…… ……
学良谨肃
书毕,他重重的倒在了床上,鼾声如雷。
离开西安,来到洛阳,是他主动相陪。不顾恩来劝阻,虎城关怀。毅然决定与蒋介石共赴洛阳。世人看到的也许只是他的鲁莽,却看不穿他内心坚定的信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以一人之危,止国共燃萁煮豆之悲哀。这一次离开西安,再也没有回过西安,但他无怨亦无悔。因为中华大地之上,再无“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的怒问让他心头灼伤。他谱写了挽救中华民族的史诗,留给后人的是千古绝唱,历史从那一夜开始了新的篇章。
1946年,岁初的南京,呼啸着裹杂冰霜的寒风。与那日初到不同,无人送行,孑然一身。一道海峡,别了石头城,别了属于他的政治舞台,亦隔阻了他对大陆的深深眷恋。1991年,离开台湾。前往异国风情,陪伴他的却只剩下常含泪水的眼眶。这似乎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从“九一八”以来,北平、欧洲、武汉、西安、南京……他一路离开,一路永别。每一次他都没有怨言,但唯独这一次,他内心开始无奈和彷徨,难以平抚内心最深处的召唤。“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两千多年前,项王面对乌江,宁自刎不过江,是因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关怀之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宛若仇雠。”扣押了他一甲子的总统早已撒手人寰,坚守遗诏的后主也已先他而逝。如今看着这无际的汪洋,遥想当年,无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是卖国求荣苟且小人。俱已化为灰烬矣!陪伴自己的只有每日的落寞与凄凉,不再回归大陆又是怎样一份情怀和缘由?日薄西山,威基基海滩,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沐浴着新世纪的阳光,在沙滩上用力书道:
逆子孤臣一稚儒,
填膺大义抗强胡。
丰功岂在尊明朔,
确保台湾入版图。
书毕,他挺起脊梁,抬头望向东方。过往的游客驻足而望,无人高语,恐扰老人。

秋风呜咽,吹散开漫滩的黄沙。落叶飞扬,轻旋黯落,叹着一声声哀怨。滚滚逝烟,历史车轮在无言中向前,沉淀了多少英雄的光芒?斜阳余晖,拉长了老人的身影。或道英雄,或言罪人,都是盖棺而论。任尘世浮华,人生在世似茗上水雾。氤氲,缭绕,飘散,留给后人的只有背影。
后记:学生斗胆揣测1936年12月25日张学良与蒋介石初到洛阳之夜睡前思绪及其以后而撰文。谨以纪念抗日战争转折点—西安事变及其发动者张学良将军。上帝给了他一百零一年,可他的一生却从离开西安那一刻就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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