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子”

——选自个人旧作《教育行思录》，有修改。

教学楼的保洁员来自郊区，说话粗门大嗓。开始，她们根本不管你上课不上课，就在楼道里大声地说话。快两年，现在好些了，有时喊一嗓子想起来了，哟不能喊，就生生把下半句憋回去。

“二姐”。一楼的冲二楼的喊。

“干嘛？”二姐回问。

“那茅子你扫了吗？”

“哪个茅子？”

“就……”想起来了，不能这样大声喊叫。

茅子，是农村人对厕所的叫法。过去农村里的茅子就用废砖瓦搭起来的，地点就在路边、猪圈边。里面挖个坑，上面搭块板，有的砌个池子，有的放里面一只破桶。夏天恶臭，蝇蛆遍地。城里人的茅子干净些叫“厕所”，大城市里的茅子更干净就叫卫生间。所以，卫生是区分茅子、厕所、卫生间的主要条件。

两年来，我们教学楼里的厕所小便池里尿碱有铜钱厚，还经常堵着，小便往往是随尿随流，有时赶上一个小便池里没有存尿，结果一尿，下面竟流自己一脚面。小便池这样，大便池就可想而知了。三妹这一声喊，我们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年的厕所会这么脏！因为在她们的眼里这是“茅子”。

小斌他到了六班，六班班主任老许是个很好的老师，但就是不喜欢小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看不上这小子。”小斌在六班待了不到两个月，说什么也不在六班了。申请转班，但同是理科班，不在六班了转到哪个班去呢？学校没有这样的规矩，否则两个班的班主任也不好相处啊！要不你转文吧。小斌爸爸找主任，主任给了个这样的建议。回家和小斌说，小斌说行，只要是离开六班到那个班都行。

19班的黄老师接受了小斌。那天在黄老师面前，小斌中规中矩，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一付痛改前非的样子。黄老师说，小斌，我不知道你非要转班的目的，也知道六班是好班，都削尖了脑袋向里钻。但来到19班就要服从19班的规矩，虽然19班是普通班，但我们班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你能做到吗？小斌那敢说不能，一迭声地说能能能。小斌爸爸也在一旁能能能地哈腰、点头，小斌乜斜爸爸一眼。这一眼黄老师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有说。回家后小斌对爸爸发脾气，你看你那汉奸样儿。小斌爸吼道，你爸爸这一辈子给谁低过头，还不是因为你混蛋。

第一次月考完了后，小斌全年级倒数，在班内是倒第一。黄老师找小斌，小斌一颗心扑腾腾地到了黄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老师在备课，黄老师冲小斌说，走。小斌疑惑地跟着黄老师向外走，黄老师把小斌领到楼顶。黄老师说，我和学生的谈话愿意找这种没有人的地方。我要训你，就更不能让其他人听到，你的自尊心太强。看小斌瞅了自己一眼，黄老师说，你想知道我从那里知道你自尊心强的是吧，就是那天你爸爸跟你转学的那天，你觉得你爸爸那样低声下气的很给你丢人。我说的对吧？

今天我们主要谈你的成绩。你来了快一个月了，这次考试成绩不好，这是一定的。知识是新的、环境是新的、老师是新的、同学也是新的，所以我不怪你。但是这一个月里面你真正用于学习的时间有多少，这你要给我讲清楚。

小斌的汗就下来了。转到19班的这段时间，他真正学习的时间真是太少太少了。他忙着交际，认识班里的男同学，熟悉女同学，了解谁和谁的关系，陪这个去趟厕所，陪那个买点东西。老三要去踢球，老八要偷着去上网，小斌都陪着，一天天忙的不可开交，除了上课听会儿课，他那里学习过。就算是课上的时间，他大多也是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他想坏了，老黄这是不想要我了呀。想到这里，小斌赶紧说，黄老师，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

黄老师说，小斌，决心不是表的。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在六班了，我既然要了你，我就会为你负责。我认为你很聪明，也很会来事儿，你可能学习不好，但以后到社会上肯定错不了，但也不会有大出息。你不用看我，我不是算卦的，但你的脾气秉性决定了你的未来。但在这样的时代，你说什么也要先迈过学历这个门槛，不管你以后干什么，你都要先有一个学历。这个学历可以高也可以低，但一定要有。你有拿学历的潜质，决不是混日子的魔头，这是我当初要下你的理由。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要收收心，把心事多用到学习上。

唉，你知道吗？小斌回家跟爸爸说，人家黄老师说话那真叫绝，人家不说让我好好学习，人家说让我“把心事多用到学习上”。人家也不说“你要全身心的学习”，而是说“要收收心”。最绝的是他就认为我能考上大学。不像老许，认定我一定考不上学。

那以后就要好好学习，听黄老师的话。小斌爸爸嘱咐道。

这不用你说，看我的吧！

小斌后来考上了本三。小斌不满意，小斌爸爸高兴的在酒楼摆了八桌请街坊邻居。

有时就是这样，说你是葱你绝对成不了蒜，但要是认定你是蛆，你还说什么也变不成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