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朋友普利文·致谢）
一、峨眉遇险
1979年4月初，乘火车至峨眉县，无人相伴，独登峨眉，行囊简陋，唯广柑汁、糖果及老棉袄。
五点后，万年寺至洗象池三十里路段，听说途中庙宇客栈可歇息。于是，抖擞向前，继续赶路。石阶高低错落，异常难行，更加途中并无吃住，庙宇残垣断壁，山路独我一人狼狈而行！暮色将至，饥饿难耐，依然杵杖焦虑攀登。云压山峰，渐次虚无，我深陷举步维艰、欲进又止的无助境地。天已黑尽，然幸有圆月高挂，有我身影相随。遇一大石，遂坐其上，喘息不已，时已是头发晕，眼发花，极想夜宿野地，困顿中仰卧石上，险些睡去。虽四月天，寒气依然，惊醒后怕，不可大意。忽想此山可有猛兽？！内心即答仅猴虫而已，遂得安慰。心有不甘，挣扎起身，铅腿沉重，亦继续攀行。弯道不尽，努力不止，有《沙家浜》郭建光豪言支撑：“胜利往往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弯道尽头，松林不再密不透风，所现夜空缺口，意味坡道已尽，又咬牙挪腿于石阶，终见大庙窗櫺漾出灯光。如迷途羔羊遇佛引导，安身立命，归宿已定。险境遁迹，身心俱快，我欣然坐于石阶，倾尽所有沉重与不堪，喘息镇定。随即扣动门环。时过九点。僧人开门，惊讶不已，遂为我这“不速之客”，端来半斤米饭、二角小菜，被我狼吞虎咽一扫而光。随后热水洗漱，安歇庙榻。睡吧！幸福不过如此也。
翌日，大雪压松，天地纯净，此为自然之补偿也。
…………
下至山脚，浑身酥软，回程火车又错失，只得留宿峨眉县；更兼身上粮票用尽，权且酒肉果腹，等待归途。
二、蜜月旅行
1982年9月，旅行结婚，目的地——北京、西安。
金秋已至，炎夏依然，诚如我们当下心境，渴望尽快摆脱繁文缛节，追赶自由、欢乐。火车高昂的汽笛，带我们进入新鲜、神秘、时尚的蜜月旅行。
同窗对坐，为数位小伙，容貌可亲，活泼浪漫，书生气十足。忽有诗句入内心：“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毛泽东《沁园春·长沙》）青年朝气，大学生风采，一如磁石，吸引我们。
妻与之交谈，我便将他们细细打量：戴眼镜、留学生头、嘴唇刚毅的小个子，性格沉静，少言寡语，书不离手，眼不离书；白皙皮肤、尖尖鼻子、说话动作如孩童的小伙子，是一只活跃的“小山雀”，蹦起坐下，说不停，笑不住，像个滑稽演员，玩笑大师；个头大年龄也大的小伙子，性格沉稳，说话老成持重，青青的脸和下颔，稍显廋削，手臂上汗毛累累，乍看，谁会说他是大学生？
好羡慕，这些四川大学78届毕业生，学微生物专业的上京研究生！微观世界的探索者们非同凡响，他们不仅深晓专业知识，而且还较为广泛的涉猎了宏观世界，他们在文学、艺术、人生、社会等等方面，显然有独到的见解，他们甚至思考了这样一个问题，“社会在满足了人们的物质生活之后，精神生活的贫乏便上升为主要矛盾了”。
我们仰视这些祖国未来的拓荒者们！他们又何尝不是改革开放年代与祖国一道奋力前行的——“蜜月旅行者”呢！
三、没法“预定酒店”的旅行
1983年秋季，南京至无锡。列车飞驰，见窗外江南水乡，风景秀丽。镇江一过，京杭大运河，铁路与之并行。
每到一地，首要一事，买下站车船票，如本地无锡站，须拿到去苏州的车票，心中踏实；第二件事，即找旅馆——旅行十数日，莫不如是。住宿旅馆十分不易，耗着时间，拖着双腿，寻得一家澡堂子加铺旅社。但有住处，谢天谢地。然而倒底可怜，妻睡之处，临时木箱上搭成铺位，表姐睡在双层铺位上，一屋见缝插针挤满床铺，而我跟表姐境遇相当。几天以来，我连续被雨淋，咳嗽，吐痰，实在也没睡好。
天亮了，前往太湖，精神顿觉舒爽。
…………
深夜零点，火车晚点抵达上海，表哥表嫂来接了站。艰苦旅途生活，暂告一段落，能够在表哥表嫂家热水沐浴，安然入睡，我们满心欢喜。然而，他们却说：“今晚，就找个旅馆住了吧。”口气中无不表露为难，顿觉刚才“向往”，实无指望了。表姐早两天到上海，她是来探亲的；而表哥表嫂还要来接站，等了数小时，十分令人感动。
上海地铁（原创图片）
已经夜深，周围早没了营业旅店；无奈，我们跟了一女服务员，乘车去虹口区——原来为了生意，也跑得老远。到地儿一看，天哪，我们竟要住进地下室！折腾半夜方才睡下，三四个钟头天就亮了，微光照射进来，待揉眼一望，窄而长的窗口开在人行道路面上方一点点，此时正“上演”——雨溅街面，路人匆匆。我们赶紧拎包逃离。此时，雨势凶猛，我们头顶的小花伞，亦可劲小雨淅沥。人地生疏，何方可往？为了躲雨，钻进电车，任它拉哪儿算哪儿吧。也不知行路几多，我偶然听到报站某个医院，便与妻匆匆下车。看病，找旅社，安顿下来。
上海首日，如此狼狈；但我们已然站在外滩，遥望东方明珠，聆听浦江涛声笛鸣，乘风破浪，去吴松口，敞开胸怀于大东海上……
在上海黄浦江游轮上（原创图片）
几天后，我们应邀做客，到表哥表嫂家玩。上海的弄堂，大多“隐藏”在“光鲜”背后，表哥表嫂家在大街背后的里弄，还算通畅。表哥表嫂家在一幢楼宇的一楼，入内即是厨房，非常狭小，房间窄，木楼梯更窄，楼上卧室，只有睡觉功能，没有活动余地——这时，我们忽然明白，表哥表嫂为何没让我们来家里住……
四、广深列车上涉险过关
1988年冬，我们从广州到深圳，探望罗湖桥过来的叔公、叔婆和叔叔，这是继当年4月多年离散成都团聚后，再次与亲人相见。
早六点半，火车驶离深圳。从内地，到南方海滨，广州三日，开了眼界。而此时，我们已经顾不上回味，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已迫在眉睫。
我们来南方，人地生疏，幸有公司经理老王陪同，然而他却没有办到特区通行证，只有特区临时居住户口，倘若乘警严格执行命令，将无法过关。最坏结局如此。
啊哈，老王居然随人流进了剪票口。不出所料，乘务员没见通行证坚拒老王上车；老王只好去找乘警，好说歹说，也是板着面孔坚守原则，如一个模子铸出。跑来跑去，时间分秒递减，老王纵然久经商场，善于与人交道，也脸露焦急，我们也紧张异常。离开车只5分钟，我们不得不上了车。列车开动了，仍不见老王身影，看来没有希望了。
我们闷闷不乐地呆坐着，心想除非出现奇迹。我们将失去了有力的“臂膀”、中断旅行中建立的和谐情谊……但无论怎样，还在企望，相信老王能有办法上了这趟列车。
突然，就像说书一样，老王果真站在了我们面前！这一惊一喜啊，可真是人生的一大体验：喜悦、兴奋、惊奇，真的是没法说呢！原来老王是从另一节车厢上的车。看来，模子铸出来的，也并不都是铁板一块。
我们的座位在车厢一头，老王在车厢另一头，他走后不久，又一件让人焦虑的事情发生了：乘警开始查票证了！当查过我们的车票和证件之后，我立即往老王那边走去，对老王耳语着通报了情况，在一旁的旅客奇怪地看着我们。我当即往回走，乘警拦住，我一句“上厕所，刚查过”便被放过了。这时，我灵机一动，想到这是个好办法，又即刻转头回去，告知老王。老王如法炮制，居然真的过了关卡，我们如释重负，齐声说：“好险啊！”
喘息刚定，眼看着深圳就要到了，列车徐徐穿过亮丽的城市，穿过雄伟的大厦。好激动，我们已经踏上这片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我们还将体会“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高歌猛进。
20世纪80年代深圳市公安局旁的标语（来自网络·侵权删除）
在深圳街头（图片原创）
五、在列车上打架
1991年春节，各地火车人流爆棚，从四川资中返回成都的火车，根本挤不上去，旅客们拥堵在车厢门口，还有的旅客干脆翻窗进入车厢。
我们带着7岁的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妻弟是当地人，立即找了铁路关系，我们得以穿过工作车厢，挤进了客车厢，虽如此也只能站着，早没了座位。
行李架上放满了大包小包，没有空地儿，我不加思索把旅行包举起，压在了别人的旅行包上。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身长满横肉的莽汉，起身将我的旅行包抓起往过道扔下来，砸在一蹲着的农民身上。
如此野蛮举动，瞬间激起我的怒火，甚至根本没有想我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能不能打得过那如屠夫的莽汉，总之，我吼了一声扑将过去。说实话，我从没打过架，只是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而他却一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大为鄙夷，一个男人打架咋女人家家的，但也恼怒地抓住了他的头发。渐渐地，我体力不支，在拥堵的人堆中我被他慢慢压到。这时，我只听见女儿在一旁大哭。后来我听说，那莽汉的女人上前来帮忙，我妻随即也上前拦住打了她一耳光。众人都来劝架，努力拉开我们。隔着人，我真想一拳打向那人脸上，但竭力忍住了。妻弟在站台上找到我们的车厢，见状欲翻窗入内。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火车一声汽笛，徐徐启动。我们一直情绪低落，我还很担心新买的“走人户”的皮衣被弄破了。不久，前方将到一个小站，我们旁边坐着的是一对乡下人，女的轻轻拉了一下我妻的衣服，悄悄说：“我马上要下车了，你们来坐吧。”于是，我们有了座位，而且就坐在打架那一家子（有个小男孩）的对面。
究竟也没有多大的“仇”，都是“一时兴起”，两个孩子不多时就相互玩乐起来，我们大人的脸色，也和善了许多。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