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苏的苏晨

作者: Alice_ecc3 | 来源:发表于2019-03-28 01:19 被阅读4次

    2026年11月5日,阴,新西兰皇后镇。

    从咖啡馆到图书馆不过三分钟时间,走到图书馆楼下,我注意到来来往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在注视我,而几个中国人一边掩面离开时也不忘看我一眼。走进大厅,我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因。

    屏幕上反反复复播放一起刚刚发生的地震,中国,福建福州,几乎是在一瞬间,高楼被夷为平地,持续的强烈余震中,一些站在楼顶的人雪片一样跳如空中,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终结了。我想起前几天在书上看到的一个观点,说如果这个世界都是按部就班按照一个既定性的程序进行,那所有的人生转折,是不是都成了一切必将发生的事情的出发点?

    比如说2008年汶川地震,当时我才14岁,十万生命瞬间销声匿迹。当然,汶川地震不是我人生的转折点,这次的福建福州地震才是——如果当时我知道的话。

    但是事实是,没有福州地震,我就不会回国,不会在参加抗灾救援的时候受伤,就不会遇到苏晨,不会知道我的过去,现在,将来。

    和地震一样,事情也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当时余震渐停,我听到岩石后面有求救声,走过去,一双露出地面的手赫然出现在眼前。他被困在一堆岩石中间的空隙里,动任何一块石头,都有可能让这个现存的空间倒塌,他会被岩石砸死。一大堆工程结构学的搜救人员围在一起商量如何搜救,我则站在旁边拉着他的手跟他讲话。地球像是一个刚刚大哭一场的孩子,地震渐停,可是偶尔的抽搐还是难免的,我陪他说话的时候,不时有岩石滚轮,我也难免受伤。

    苏晨是我救的最后一个人,他被困了八天。在他之后,那一片的地壳沉入水中,变为汪洋。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的救助室,身上缠着纱布。

    隔着玻璃,我看见苏岸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已有生机。头发整齐,两颊的轮廓分明。

    遇难灾区亲属的名单上没有他,指纹比对也没有结果。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以前的工作,关键的信息,苏晨几乎全部不记得。医生说,这叫做应激选择性失忆。

    出院的时候医生为苏晨装上了人工智能的假肢,他像拿到玩具一样不时调节自己的身高。

    因为我们都没有什么可去之处,于是就定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白天游玩,晚上找一间旅馆,各人占据沙发一角,看电视或者喝咖啡,竟然也像熟识许多年。

    有一天我们去看电影,是一部讲转世轮回的玄幻片,讲一个术士通过对一些人身上的胎记或者痣特别刺激,会让人想起前世轮回。

    回到旅馆,苏晨突然问我,你信不信轮回。我一愣。

    然后他自顾自说,有很多人,到死都没人完成他最想完成的事情,于是过奈何桥前悄悄在自己或者对方身上留下印记作为标注,希望下一个轮回里可以继续完成。也有些相爱的人,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在一起,掌管轮回的孟婆允许先到的人在桥头等另一个人,然后两人一起过奈何桥,如果真心相爱,下辈子记忆的深处还会记得最后一眼的感觉,靠近的时候,心跳加速,心会痛。

    我知道这种现象,我白了他一眼。

    真的?

    那叫做恋爱,哪个人谈恋爱,不是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心跳加快紧张不已,以为遇到了前世失散的另一半?

    那还有胎记呢?苏晨走过来,挽起我的袖子。

    触摸到我胳膊上的胎记的时候,我的心脏像是装了马达,快速跳动的同时伴随剧烈心痛,同时胳膊也像是被抹了一层无敌辣酱,几乎失去知觉。

    我疼痛难忍,佯装生理痛躲进被窝。我不信轮回有道,但那疼痛是真实的。

    旅行的第九十天,我们到了多伦多。安大略湖水依然湛蓝。我站在湖边,坐在苏晨旁边欣赏远处的帆船迎风行驶,笑而不语。苏岸问我,你在想什么,我不回答,他继续问,我继续不回答。

    那天帮他收衣服,我看到了不小心掉落出来的戒指盒。在台北高雄看电影那个夜晚以后,他经常编造各种故事。然后靠近我,摸我胳膊上的胎记。那疼痛真实到让我相信我此生又遇到了爱情。我在等,等他帮我带上戒指。然后便在多伦多壮丽的湛蓝中睡着了。我在一阵熟悉的疼痛中醒来,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内侧有一行字:"waite for me"。苏晨却不见了踪影。

    那疼痛持续了大约四十年,先是因为我的心跳过速而衰竭,医生为我换上了第一带人工智能心脏,后面因为一次车祸,换掉了手臂,于是疼痛便全部消失了。没有那种疼痛,我发现自己不能安心入睡,也不能认真做事。于是我申请冻眠,二百年后再醒来。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错乱,时常忘记了我要等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想,如果苏晨在这个世界的那个角落,我应该和我一样,经常忘记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的长相了。

    于是我又申请焚毁我的意识,焚毁意识前,机器人把我的记忆全部输送到储存器上。

    上面的年份显示,我的记忆开始于五千年前。在唐朝,在伊丽莎白时期,在埃及,在克林顿时代,画面里有时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的时候是一个无名指戴戒指的女人。然后我想起了他们的名字,他们一个叫做苏晨,一个叫做马苏。

    其中一个画面是在深圳刚刚开发的时候,马苏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但她爱慕虚荣,一心想去香港当明星,却为了交房租被迫往深圳运毒被抓紧监狱,后来她坐在监狱的探视窗里一边流泪一边跟一个几面之缘的朋友讲,我在大陆还有一个老公,他为了让我穿我喜欢的漂亮衣服,偷偷卖血给我买。

    另一个轮回,马苏,也就是我,是一个大学生,画面里我被一个男生打到神智不清,却不愿意报警。

    我找到了当年的福州地震,记录显示,的却有一个男子被困在岩石下,但在救助过程中,被岩石淹没,对其进行救助的新籍华人女子双腿被压断,三个月后才清醒。

    在我最后一丝意识被焚毁前,我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做大话西游,说紫霞仙子和青霞仙子本来是一对仇人,后来如来佛祖为了化解两人怨念将她们化为缠绕在一起的灯芯,结果紫霞仙子出逃以后青霞姐姐还是一直纠缠,直到最后,怨念解开了,却也再无缘分再见。

    整个星球,无人不病。若你注定不再出现在我生命,那么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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