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情深缘浅,只愿情深似海。
被上官曦下了最后通牒的陆绎,算是体会到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了,但无论是严世蕃这匹狼还是上官曦这只虎,都不能再掉以轻心。是以次日天刚蒙蒙亮,他便出了官驿去寻严世蕃。似是知道他会再来,严世蕃那艘香船就停在几日前的位置,他当然知道陆绎不是来感谢他的,待他提到翟兰叶时,他只是问了他一句:言渊可知佛家八苦?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严世蕃此问,便是要陆绎知晓,他对兰叶用了“爱别离”。爱别离是什么?是一种人偶状的刑具,体内暗藏尖刺,人偶将人拥入怀中时,双臂收缩,体内机括启动,尖刺弹出,刺入人体要害,使人因失血过多而死。然而他会把兰叶藏在何处,陆绎却猜不出。
离了香船他便急急的去了乌安帮,将详情告知上官曦,随后便是两方人手没日没夜的寻找。如果说第一次的相救是机缘巧合,第二次的相救是命中注定,那么这一次,便是上官曦再迟钝,也在被恐惧支撑着度过的两日里,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中对兰叶的情意与欲望。
被用上“爱别离”的人,身体扎着六根长钉,血慢慢的往外流,最多不超过二日。日升日落,再日升,再日落,已至上灯时分,若是还寻不到,即便后来寻到了,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上官曦一颗心悬在半空,连说话都带着几丝颤抖,自己看重兰叶,大概只要不是瞎的都看得出来,严世蕃利用她挑起两方矛盾,同时也是给自己的警告,那么他究竟会把兰叶藏在哪里?
暮色深沉,上官曦心底一阵阵地发慌,但她必须以极大地自制力来让自己集中精力,把陆绎所说过的话再脑中重新过一遍,以便能筛出有用的信息。她双手紧紧握住桌沿,痛楚之极地皱着眉头,恨不得自己能立时想出其中地缘故。
严世蕃知晓自己看重兰叶……
六根长钉……两日不到……
他要自己亲眼看着兰叶离开,那么便是要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是乌安帮。水牢!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乌安帮中有内奸,他一定把人困在了水牢里。她急速领人奔向帮中的水牢,心就快要跳出胸腔。她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兰叶,等我。
水牢中阴暗,几人提着灯笼照亮水面,果然在水中找到了被钉在木偶上的兰叶,她仅有头部露出水面,以保证呼吸无碍,脖颈以下都浸在水中,气息弱到上官曦都探不出来,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冰冷的。人偶甚是沉重,她不敢一下子将长钉拔出,只能先与旁人合力,将兰叶连同人偶抬上岸去。
她身上冰冷之极,唇瓣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上官曦伸手想探她得脉搏,却因过于紧张,她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话。闻讯赶来的陆绎上前探了脉,朝她点点头,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整整一夜,又是煎熬参汤,又是喂药,兰叶那时昏迷不醒,喂的汤药都无法进口,最后上官曦只能以唇抵唇,生生将汤药送进她口中,一番下来才开始拔钉,每拔一根,血涌出来,兰叶的身体就禁不住颤抖,对于上官曦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生怕她就此离自己而去。终于,长钉尽数拔出,伤口也都敷好药,她握着兰叶的手,守在她床前,寸步不离,目光胶着在脸上,不曾有片刻稍移。她不曾注意到,上官云龙正站在门外看着她们,深深的叹了口气。
昏迷了四天三夜后,兰叶才蓄养了些气力,睁开眼睛,看见上官曦坐在床边,脸上尽是疲惫,她稍稍动了动,轻声唤道:小曦。
这一声呼唤,充满着穿越生死的眷恋,将上官曦从谷底深渊的黑暗中拉回到阳光普照的大地上,她握着她的手,眼泪啪嗒地流,她的兰叶回来了,她的兰叶没有丢下她。
至此她才知道,兰叶先天心脉有损,却还为不牵连自己受了这诸多苦楚。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但她不确定兰叶是否也同她一样,所以在兰叶养伤的日子里,她从不敢有半分僭越,即使时偶有失神,她也会躲到无人之处,尽快冷静平复。但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口鼻,也会从眼里显现出来。情情爱爱,往日里兰叶不曾少见,倾心于她的人能排到城门口,但她却从未衷情任何人,除了上官曦。
彼此心悦却又彼此不说破的两人,都以为可以这般平静下去,却奈何风不曾停,语又何止,上官云龙终是坐不住,着人将她叫回府中。
那日上官曦正在替兰叶解下纱布,伤口已完全愈合,但仍有可怖的伤痕,她早已寻到祛疤良药,正要给兰叶涂上,却听见谢霄在门外传话,说父亲要见她。上药并非一时半会儿的事,她只好先回府去,只道是尽快回来,却不曾想会是那样的情形。
上官云龙气的眉毛倒竖,直问她流言是否属实,上官曦也不拐弯抹角,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对兰叶的爱慕,在场还有谢氏父子,亦对她这般坦诚而震撼。上官云龙怒火攻心,“啪”的一声将茶碗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又命人拿来家法,将她一顿打,她硬气着不吭声,心中只挂念着兰叶的伤,她还在等自己回去。
久等她不回的兰叶心中猜到两三分,此间流言她也并非不知,她只道这人不计较,自己便装不知晓,何必徒增她烦恼,又或者待伤好后便离开,兴许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人并非同自己一般心存爱意。
待上官曦回到乌安帮时,已是丑时,她撑着身子轻轻推开房门,见兰叶躺在榻上背对着她已沉沉睡去,这才安了心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直至第二日背上一阵火辣的疼将她疼醒,才匆忙起身,顾不得更衣,急急往兰叶房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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