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子笑 ...
第二天,他就宣告天下:蓝愿归入姑苏蓝氏门下,成为自己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同一天,他跑下了山,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竟来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彩衣镇。
(魏无羡死时二十二岁,离开彩衣镇已经七年,蓝忘机同龄。三年已过,故而为十年之久。)
过了这许多年,水行渊已经几乎除尽。但是撑船的船夫,还有卖枇杷的江南水女还在。
路过街边,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姑苏名酿天子笑”的招牌飘摇在空中,让他停下脚步。
“蓝湛,天子笑,分你一坛,当作没看到我行不行?”
“好吧,云深不知处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
“蓝湛!你赔我天子笑!”
故人音色回荡眼前,萦绕耳畔,久散不去。
蓝忘机驻足摊边,果断拎了一瓶天子笑,独自走回云深不知处。
一般的月夜,一般的墙壁,一般的天子笑。唯独少了一个人。
蓝忘机靠在墙下,蹲在草丛里,手中托着天子笑雪白的瓶体,目光流转,深情款款。
“魏婴,当年我打碎你一瓶天子笑,今天,我赔给你。你为什么不肯来拿呢?”
他喃喃细语,沉默一会,掀开封口,一饮而尽。
酒很香,很醇,分明不是辛辣呛人的味道,灌下去后却满喉灼痛,一直灼烧到眼眶和心腔。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
那晚,是蓝忘机生平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醉酒。
他意识逐渐模糊,起身摸索着走向另一个地方。
他的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就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他靠着记忆找到了一处密室,漆黑的古门横在他面前。
不假思索,举拳劈向。
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浓重的霉腐味弥漫开来。
他走入其中,在一箱箱古物中寻找着什么。
“含光君?您来这里干什么?”看管密室的门生怯怯的问。
他不言不语,只顾埋头寻觅。
门生既不敢阻止他,又不能坐视不理,只好跑到寒室找到蓝曦臣,让他过来解决此事。
蓝曦臣直觉感到不好,蓝忘机怎会干出如此不雅之事?况且现在已过亥时,蓝忘机尚未痊愈,应该待在静室修养才对。
他急急跑到密室,只见蓝忘机满身是灰,抹额发丝均已凌乱不堪,神色与平常无异,但耳垂已经粉红,双眸蒙着水雾,混混沌沌。
“忘机?你在干什么?”蓝曦臣走进密室。
蓝忘机猛地回头,定定的看着茫然若失的蓝曦臣,喃喃道:“笛子……”
蓝曦臣一愣,快速走近,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问道:“笛子?什么笛子?忘机你怎么了?”
蓝忘机一把推开了他,道:“笛子,找笛子……”
蓝曦臣些许紧张,突然看到了蓝忘机背后白衣下的隐隐鲜红,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忘机!你的伤口复发了。”蓝曦臣立刻扶住他的手,“忘机,随我回去,我给你疗伤。”
蓝忘机却愤怒不已地再次推开他,怒吼一声:“我要找笛子!”
蓝曦臣更是茫然,回头交代道:“来人,去把灵宝阁内最好的笛子取来。” “是。”
蓝忘机突然身形一晃,差点跌倒,蓝曦臣轻轻扶他坐在箱子上。
蓝曦臣从未见过蓝忘机如此失态和虚弱,蹲下身来,细细问道:“忘机,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找笛子?”
蓝忘机不断摇头,口中含糊不清:“他不见了,我对不起他,我要找他,我要找笛子……”
“他?他是谁?”
蓝忘机呛咳起来,整个腰身都成了一个弧形。
蓝曦臣抢过他的手腕,刚一测诊,双目陡然睁大,道:“忘机?你是不是多日未用药了?”
蓝忘机不回答,只是不断重复着“找笛子。”
“宗主,这是灵宝阁最好的‘玉润笛’。”门生交给蓝曦臣一管白玉笛。
“忘机一看,是不是这一支笛子?”蓝曦臣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他。
蓝忘机略略一看,就立刻把它双手折断,摔在地上,砸为粉末,道:“不是这个!”
正闹着,他忽然起身,冲着一个角落走去。
蓝忘机一拳砸在一个密封着的木匣子上,从散落的木片中拽出一支塑着岐山温氏太阳纹的烙铁。
蓝曦臣慌忙走上前,“忘机你要干嘛?”
蓝忘机盯着烙铁顶端栩栩如生的太阳纹,清晰无比地道:“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
说完,朝着自己心口,将那枚烙铁笔直的按了下去。
一阵焦糊血腥之味弥漫开来,鲜血淋漓,殷红一片。
蓝曦臣大惊失色,上前拼命夺下那枚烙铁。
怎奈蓝忘机力气颇大,抢了许久也没抢下,反而按得更紧了。
“忘机!你这是在干什么?!”蓝启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蓝忘机一动不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松,烙铁落地。
蓝曦臣仓促的从腰间荷包中找出止血丹药,洒在他锁骨之下深可及骨的血窟窿之上。
蓝忘机愣了几愣,呼吸停了一刻,整个人向后仰去。
静室,气氛紧张。
蓝曦臣替他包好左胸上的新伤口,又为他处理背后的旧伤,早已汗泪交织。
蓝启仁坐在一旁,为蓝忘机输送灵力护体。
许久,才安顿下来。
那枚烙铁所留下的伤口极为严重,已经深入皮肉数寸,烧断两根肋骨,停留在距离心脏不到半寸的位置,凶险至极。
“曦臣,你可知忘机找的笛子是什么?”蓝启仁已经大概猜到了答案。
蓝曦臣停下手,顿了顿道:“大约是陈情吧……”
蓝启仁重重一叹,道:“三年了,他为何还是忘不了魏无羡?唉……此事绝对不可外传。我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提及此事半句。曦臣,你这几日就不要乱走了,留下来好好照顾忘机。他受的伤太多了……”
蓝忘机急促的呼吸着,不时暗暗发抖。高烧不退,水米不进,牙关紧咬,脉象虚浮。蓝曦臣忙的焦头烂额,才堪堪救他回转。
“魏婴,你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你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不留给我,让我怎么去找你,怎么去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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