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鸡蛋

        （这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一直想把它写完整，但兴趣搁置，今天兴起，把它写完整）

        从公路上远眺，会看到河的对面几片灰白色矮房子在半山坡静静的躺着，像点点无精打采的眼睛，一条灰白色带子从公路穿过小河消失在白色矮房子的尽头。这与公路对面高楼、烟囱林立的大都市显得及不协调。

        在这紧邻都市的安谧乡郊，上了年纪的人们都是靠养殖家禽和山坡种植蔬菜生活，他们的田地已被收去做了工厂，其中一位老婆婆就是，两个女儿远嫁，和老伴相濡以沫。

        这天，老婆婆终于积攒了一篓鸡蛋，俩人又不舍得吃，也不想挂累远儿，老伴身体不好，老婆婆只身背起一篓鸡蛋，大清早只喝了碗剩粥，便搭乘邻居去工厂上班的摩托车，只为能换些许钱，积攒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靠城生活了大半辈子，可眼前的高楼大厦还是让她感到分外遥远，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似乎卯足了劲，把火焰射向大地。老婆婆只知道哪里人多去哪里，肯定卖的很快，太阳发威之前便能空篓而归。

        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没有一个慢悠悠的，都是小跑快步的遮着头打着阳伞奔向各自的去处。老婆婆在一棵小的黄桷树的阴翳下，向过往的人们招呼叫卖，散发着青草与腥气的鸡蛋白白胖胖的躺在竹楼里，像一颗颗钻石晶莹发亮，这是多少只鸡多少日夜的奉献。可并没有人驻足，黄桷树的阴翳也悄悄的缩着身子，老婆婆早上的兴致也在悄悄的丧失，更加卖力的向过往的人们招呼。她并没有想到，这庄稼地里长出来的鸡蛋并没有受到城里人的喜爱。她也没有想到，这里并不是摊卖的地方，只是摩托车顺路把她带在这儿人多的地方，以便下午下班顺路再带她回去。黄桷树的阴翳被太阳晒得越发萎小，好像再变小就会躲掉热焰的阳光。老婆婆显然有些急了，有人劝她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可她看到宽阔的马路疾驰的汽车，林立的建筑直顶蓝天，她不敢动，若去了找不到原来的地方可怎么回家。泥土里长出来的鸡蛋怎么会没人上前来买，前些天专门有人开着车子到山里收买。汗水缠绕在老婆婆的颈和背，竹楼里的变色水杯已浅浅的直漏杯底。

        这时，两个黑色制服来到老婆婆跟前，劝她离去，因为这属于商业活动区，不允许小摊贩占道经营，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去赶她。老婆婆将背篓往路边靠了靠，也算配合他们的工作。午后，老婆婆的竹楼里的鸡蛋少了些，但还是满满的大半篓。早上的一碗稀饭也已消失殆尽，可老婆婆并没有感觉到饿，而是想着赶快卖完，轻松回家。两个黑色制服又来到老婆婆跟前，他们这次并没有第一次那么文雅，显然有些不耐烦，他们收走了竹篓，不怕火焰的人们聚集了过来，轻声的议论着，齐刷刷的看着竹篓离他们而去。有人劝着老婆婆去城管处寻回竹篓，离开这里。她的布满皱纹混浊暗淡的眼睛噙着泪水与汗水，手里攥着几张汗渍皱巴的钱，呆立伫在黄桷树下，直令焰阳浇着佝偻的瘦躯。

        在众人的劝说下，老婆婆跟着好心人找到了城管亭，看到了自己的竹篓，怯懦懦的却不敢说话。这时，有个官样的工作人员来到老婆婆面前，似训似罚的语气数落着她，老婆婆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怯弱的呆在那里，嗫嚅的地听不清回答。工作人员指了指，示意让她背走竹篓，老婆婆鞠了个身，准备背起背篓，可是，她发现白白胖胖的鸡蛋已变成土土黄黄的破蛋，大概是太重了，被不小心轻放顿坏的。

        再看到她时是在黄桷树旁边不远的路牙旁伫立着，仍然是佝偻的背影，再等她的摩托车载她回家，焰阳已变得温柔，像瞌睡来了的调皮孩子，惺忪忪地向西边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