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月光宝盒,会有一个脖子上挂着钥匙、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小身影走来。孤单的她,在家人无暇照顾的时候,却屡屡得到邻居、朋友父母的关爱帮助。
很多年以后,她才懂得,遇到了一个人情温暖的时代,是多么幸运。那时,家常的味道,在每一家的餐桌上蒸腾。主人笑意盈盈,为她添上一双碗筷,害羞的她终也能放下拘束,融入了其中。有时,邻居直接将饭菜送入她家中,看着她埋头吃的香甜,亲切的说“再添一碗饭吧!”……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吃过了百家饭,再难以忘记那些温暖的味道和那些可亲可爱的人。
那时候的邻里关系融洽和谐,经常一个楼门都是同单位职工,熟络亲近。有时候制作了粽子、包子之类的家常食物互通有无,或者彼此借用个凳子、碟子、葱姜蒜什么的都很常见。而现在,楼越盖越高越密,每一家的防盗门越来越厚实保险,隔了音防了盗,也隔离了感情。
八十年代中期,曾经随父母住在仿苏式居民楼里。卫生间是公用的,各家厨房也基本是敞开式的,吃了什么饭一目了然。经常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青菜豆腐,还脑补着别人家锅里的红烧鱼。有一次邻居家请客吃饭,散席后邻居小姐姐热心的叫我过去品尝客人们剩下的饭菜。如果搁现在,没有人会喜欢吃剩饭的,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剩饭。可在当时,受到邀请后却很开心。面对一大桌子的残羹剩饭吃到兴起时,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拿筷子沾了杯底的白酒往嘴里舔,然后……就没然后了,因为当场晕菜被老妈抱回家。
美食,偶尔也会和痛苦的回忆捆绑在一起。我始终记得唯一的一次体罚经历。某天在同学家写完作业没回家,和她玩嗨了。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我仍未归家,天已将黒,父母心里越来越发慌,那个年代几乎没有家用通讯设备,装电话是不可奢望的事,他们只有约上左邻右舍一起外出寻我,过程不表,最终一个邻居发现了我并送回家。一进楼道我才意识到肚子饿的咕咕叫,家门紧锁着(因为父母不知道我已经回家,还在四处寻找),邻居张奶奶收留了我,并从厨房给我端来一碗蛋花汤。其实汤已经有些凉了,但是紫菜和蛋花轻柔的抚过我的肠胃,安慰了我的饥饿和慌张,那微凉的滋味,更是给了我面对风暴的镇定力量。因为汤还没喝完,已经被家人提溜到一边,“享受”那个年代的体罚道具———搓衣板。
九十年代初期,搬到了人口密集的大居民区。独自守家的时候,会被交代给楼上陈阿姨一家,每天到饭点了,就乖乖的等着送饭。记忆深处,陈阿姨端着一个印有清新花纹的白色搪瓷双耳小汤锅,里面是东北炖菜,烧过五花肉的汤里,炖入豆腐、粉条、土豆、白菜等素菜。豆腐百滚入味、粉条挂满汤汁、白菜甘甜爽脆,再配上一碗最简单的白米饭或者一个现烙的白皮饼,就是最佳搭档。在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炖菜真的是营养丰富、烟火气十足的美味。
除了邻居的帮助之外,还有两个闺蜜经常伸出援手。群家里素不食辣,带的往往是起了一层薄薄的粥皮米油的温润米粥,以及略带焦黄的散发着浓郁葱花香的鸡蛋烙饼,细心的切成方正几块,佐以素食小菜。某天我突然胃绞痛,正好在家中陪我的群贴心的煮了小米粥。这温暖牌米粥下肚,比胃药管用许多。
还有我至今唯一品尝过一次的新疆特色泡杖子,也出自群的家人之手。寸断的拉条子下入滚开的菜汤或肉汤煮熟,类似于汤饭。因为我不吃羊肉,群的家人很照顾的做了西红柿鸡蛋汤卤。汤泡仗与汤饭的区别,也许就在于面的形状所产生的口感差异吧,比面片更加的有嚼劲。
婷的老爸是四川人,因此送的饭经常是红油赤酱的下饭菜。她曾经给我端来了一整条红烧鱼,家常的做法最抓人胃口,我猜想四川豆瓣一定在里面发挥了些许作用。婷爸爸做的粉蒸肉和抓饭,更是让曾经只爱素食的我投入了肉的怀抱。粉蒸肉没有一点腥气,肥而不腻,薄薄的肉片裹着米粉入口略嚼即化。抓饭里的小羊排是新疆地产,肉质鲜嫩可口,没有一丝我最怕的膻味,吃完口留余香;而抓饭里的米丝毫不黏腻,一粒一粒的透着光泽。
还有同学小郑的妈妈做的凉皮,那时候的新疆人家似乎都会有几个扁扁的大圆蒸盘用来制作凉皮。惊艳的是她妈妈调制的凉皮调料,里面居然放了碎香菇,和市面上售卖的确实有不一样的味道,酱香味浓郁,也称得上独一份了。
上大学以后,家住西安附近的同学们给了我改善生活的机会。在咸阳品尝过同宿舍雪儿妈妈包的莲藕馅的饺子,这是第一次吃到藕馅的饺子,藕的脆与肉的绵互相映衬,相得益彰。另一次,在青山绿水的蓝田汤峪,少华家也为我们准备了莲藕馅的饺子,这应该是陕西人喜欢的一道待客美食吧。
这样的经历还有许多许多。感谢这些好邻居、好朋友以及他们的家人对我的无私照顾。食过百家饭,才会更加体会到珍惜和满足。也更渴望在这个人情疏离的年代,再继续用点点薪火,来温暖他人的胃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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