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气污浊的办公楼里混沌一天后,我喝掉杯中残剩的最后一点茶水,给这规矩的八小时画上了句号。自动感应门打开的一霎那,微风拂面,不冷不热、不急不躁,顿觉心旷神怡。
信步徐行,霞光满目,人、车、路犹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蝉衣,让你犹如徜徉在美不胜收的童话王国般欣喜,积蓄的阴霾一扫而光。这是必须的,否则,岂不负了这曼妙的春色?
路,还是那条路,但萧条了一冬的柳枝却已轻柔地染上了令人惊喜的青翠。不知为何,我这个天天从树下经过的俗人竟浑然不觉,我不晓得这些惹人怜爱的嫩芽是何时钻出来的。可是,我看到那枝头昨年残留的枯叶分明还在风中摇曳。
这个冬天几乎没有下雪,上天似乎变得越来越吝啬了,小时候那般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如今已难觅踪迹。大多数的时候,你若不去细细地看,甚至都分不出那究竟是雪,还是雨。在城市热岛效应的作用下,不论它们是以怎样的面目从空中飘落,一旦着地,命运都是相似的。若是夜间,清晨起来,你就更加分不清楚了。你只能从墙角背阴处,抑或某几片枯叶间寻得一丝踪迹。
但风却是凛冽的,它毫不客气地将秋天最后一缕忧伤打得七零八落。我不记得这个冬天究竟刮了多少场风,但我清楚地记得它从裸露的土地上掀起的漫天黄土。我也记得那些经不住寒风,纷纷逃离枝头终被踩成一堆烂泥的落叶。
可是,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居然还可以看见这么些顽固的家伙,它们是以怎样的顽强挺过漫长的冬夜?我不知道。
我尝试着去采摘其中的一枚,竟不似我以为的那般轻松,稍一使劲儿,叶柄断了,断裂处的截面解开了我的困惑。细细的叶柄里居然残留着些许水分,剥开干枯的表皮,我看到了隐藏其下、隐隐可见的丝丝生命的颜色!驻立良久,我找了一片残瓦,将它葬于树下,我以为,它或可长眠了。但是,我想,若非我的搅扰,它可能会连下一个冬天也一并踩在脚下。
不远处的草坪上,土黄色的枯草仍是主旋律,但近看时,点点新绿已迫不及待了。继续前行,两行新绿与晚霞相得益彰,让人心醉。我拿出手机,想要将这春色留下。拍了,删掉,删掉又拍,几次三番,我终于放弃了。我知道,这浅春的青翠难以融入这现代文明的襁褓之中。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现代文明普及以后,每到一处,耳边传来的总是一片“咔嚓”声,我们忘记了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世界,我们似乎更习惯透过这现代文明的玩具去雕琢自然的美好,我们甚至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世界。我们的双耳永远都塞着耳机,听不到鸟语、嗅不得花香。我们作为一个生命的灵性被现代文明雕琢得暗淡无光,失了色彩。
我放弃了将她留下的念头,不再苛求光线和构图,甚至不去计较我的镜头里会留下什么。我贪婪地吮吸着春的气息,举起手机,信手一拍,放到了朋友圈,而后对着一丛不知名的野花轻语。
几分钟后,朋友圈里兴奋起来了。有朋友告诉我“迎春花开了”,有朋友告诉我“某处的桃花玉兰美得叫人窒息”,南方的一位朋友留言“花已开了半夏”。
路口处,两车刮蹭,剑拔弩张,过来调解的交警也被情绪激动的双方推到了一边,围观者众,但却是看热闹的,间或有起哄的。显然,他们是真的负了这春色,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我的身边有这么一群看得见花开的朋友。
在他们的陪伴下,再长的冬天都会过去的。
也许此刻的你背负阴霾,也许此刻的你痛苦万般,也许那绽开的葱翠反而伤了你,因为那于你完全是奢望。
可是,寒冬已被逼到了墙角,纵使起风,又会怎样?生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顽强,亦如那枚枯叶。
你说:你是一颗干瘪的种子,在泥土中等待雨水和阳光,只有时间会给出最后的答案。
浅春之后必是花团锦簇,这是时间给出的答案。你确是一颗种子,但不曾干瘪,因为,这是萌芽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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