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是五官科门诊一名普通医生,工作时常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见过抑郁寡欢进来就诉说一顿苦水的,也见过总认为别人想要坑蒙他而句句反驳,条条框框挑剔的,也见识过撒泼耍赖讲不听的,但大多数还是知乎讲理良善易沟通的。
如今这个时代,医患关系就是场无硝烟的斗争,不曾动过一兵一卒,却间断有医务人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转行或者失去生命。
大多数人认为,病患是弱势群体,有事情首先会谴责医生,殊不知就是在这样越发紧张的氛围中,作为医生不敢说出一字一句不当的话语,不敢说出百分之百的病情,因为在这一行,深深明白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因为承担的责任越重,越不敢轻易下诊断,于是只能更多依靠各种临床检查求证自己的经验性判断。
李航这天如常坐诊门诊,有个大叔进来就说他喉咙痛,不同意完善相关检查查明病因,不同意抽血看是否发炎导致感染,和很多不理解就是来看个门诊,给开药治就是,为什么要他们浪费这么多钱查这查那的人一样,这个阿叔拒绝任何检查,也要求只给开一天药。
任何一名医生都不能拒诊,李航深感无奈,只好用简便的喉镜看了下阿叔的喉咙情况,会厌充血水肿,听他说话声音嘶哑,难以确认声带是否有问题,而这简便的检查仪器毕竟不能等同内窥镜,无法看到深入部位,而病人又坚持只同意开一天药物,李航只好在病例上写明病情,建议,跟大叔重申一遍病情明确需要进一步检查,被拒绝,只好让大叔在病历本上签字。
经验性地开了一天消炎药,加上诊查费一共三十多块钱,那大叔却仍然觉得贵,嚷嚷着李航宰他,心黑,李航辩论到最后越发沉默,他开始质疑,最初选择这一行业的初衷为的什么。
节假日不能跟妻儿好好团聚,甚至年夜饭都得看排班才能决定能否赶上,无论在何处做何事,一通来电就得立马赶回医院,手机永远不能轻易关机,连上个厕所都担心去的时间太长以致病人等候太久会投诉,尤其碰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他深深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
妻子总劝他转行,起得早睡得晚工资还没她每周双休悠闲坐办公室的多,此时,李航再也找不出来措辞去反驳妻子这番话。
但他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工作,强撑着精神看到最后一个病人,一个10岁鼻子堵塞流涕不适的小孩。
小孩很坚强,做检查时不哭不闹,完了还会问医生检查完了没有,他鼻子痒想打喷嚏,李航看着他就想起自己的儿子,他也是这般大的年纪,他却因为上班鲜少跟儿子有长时间的相处,忍不住软下心来,摸着小孩的头夸了他一句很棒配合得很好。
小孩的家里人教育得很好,妈妈虽然进来一起看,但不会出声打扰检查,等离开检查室才等李航给她说检查结果,中途小孩打了个喷嚏,没来得及捂嘴把脸撇向一边,边戴上口罩边跟李航脆生生说了句“医生叔叔对不起,我忍不住,鼻子好痒。”
这是检查鼻子正常的反应,李航笑笑,为他的懂事,毕竟在这个时候,走在路上都会偶尔看见一个没戴口罩的成年人,安全防护意识还不如面前这10岁的小孩子高。
李航针对检查结果给开了对症性的药物,吃完药后回来复查,又交代了日常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譬如忌口之类的,才让他们去缴费拿药,他妈妈还没说话,小孩先说了句谢谢医生叔叔,因为查清楚什么问题,他妈妈也心宽慰了些,也道了谢,才离开诊室。
这样的病人,信任医生配合医生,所以李航由衷希望除了复查,不会看到他们出现在医院里。
李航五点半下班,此时已经接近六点,他仍然坐在座位上,隐约想起了自己多年前执意学医是为了能够解除病痛,因为当年他的外婆便是因病去世的。
上午那大叔的事情似乎已经离他很遥远,耳边响起的是刚才那小孩以及家属真诚的道谢,让被裹在黑暗里作茧的李航迷茫中看见了一丝微光,不够明亮,却足够温暖得让他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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