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的红专厂,街灯依旧昏黄,人影仍然散乱,而我依然爱闻古树的气息。合抱之树参天伟岸,那盘根错乱的树根混着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淡淡清香。
踩着残枝败叶,有种劫后余生的无尽荒凉,苟延残喘的破败等着人们去收拾残局。千层树褪下一层层树皮,沧桑斑驳成了岁月的模样。
屋檐下雨水滴答,重复着思念的无尽循环。空气中处处渗着平静,深潭般静谧。凉风徐徐,秋的萧瑟招惹着树的枝叶,簌簌然有声。傍晚的天被涂作宝石蓝,蓝得深邃魅惑,摄人心魄。仿佛一伸手触碰,手指便会被染成蓝色。
听闻汝欲远行,奉行“漂泊是人生常态”之信条。毕业两年,我蛰居南方花城,晴耕雨读,守着柴米油盐过日子,生活平淡而充实。
你背一背包天南地北去闯荡,从北京到安徽,再到深圳,而今又要去十里洋场历练。走遍万水千山的你,始终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停留,是为了更好的飞翔。你把家安在船上,漂泊动荡,成了你一生的宿命。
当我伴着淅沥雨声安然入睡时,你在火车的颠簸中醒来;当我烹茶码字时,你在玉龙山上领略雪景;当我夸着鱼皮花生艇仔粥时,你介绍着北京烤鸭biangbiang面。漂泊,将未知交给未来,手中没有筹码的你赤手空拳迎接生活挑战。
漂泊,放弃了多少人汲汲以求的安稳。前路漫漫,唯有平安二字相赠。做自己是最艰难的选择,却偏偏有那么多不自量力的人选择背水一战。也许,破釜沉舟的人定胜天在遥远处招手,看你我能否撑到最后。
你说,整理行李时,看到那三张要带回来给我明信片。我说,见字如面,心意已收。那一张张被情感寄居的明信片如同古老信物,让我不由自主想起红毛丹,那寄托了乡愁的异域水果。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生活所迫,潮汕先民较早具有开拓意识,谋求向外发展成了另一种生存途径。潮汕先辈背起行囊,乘坐“红头船”开启东南亚寻梦之旅,足迹遍布暹罗(泰国旧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
勤劳勇敢、勤俭节约的优秀品质让许多人得以荣归故里。
他们带着辛苦积存下来的钱回到家乡,盖房子、办教育,造福乡梓。随之而来的,还有暹罗舶来品“红毛丹”,哪家请客吃红毛丹,那一定是有“番客”(华侨)回来。
红毛丹红似火,带着浓烈的民族气息,骨子里有飞扬的气节。寄存了乡愁的明信片带着天涯浪子的落拓洒然,单向的感情输送不似鱼雁传书的款款深情,有音讯杳然的决绝寡淡。
故寄出的每张明信片,都像藏了思念的断线风筝,再没有了牵挂,也没了踪迹。
辛弃疾弃笔从戎,挥戈逐马,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登高叹息,将栏杆拍遍,“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而宋人方岳将其延伸为“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说无二三。”
故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听闻某人常说放不下,耿耿于怀,概是得失心太重。得失心为何物?老子曰:“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也许当我们能学会与自己的内心坦然相处,与世界握手言和,才算木偶摆脱了得失心的操纵。
当得失心不过重的时候,生活的喜怒哀乐便会化身阳春白雪、青菜豆腐,细细咀嚼,或甘之如饴,或苦涩不堪。但这都是生活的滋味,需要我们一一去品尝。
故台风肆虐,风雨交加时,幼时的我们亦担心着收成与学业,母亲却说:“风雨总会停的,激烈凶猛的东西无法持续太久,因为它违反了自然规律。”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生活智慧透露着禅宗哲理与老庄之道。
老子曰:“天下莫柔弱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一切悲恸、摧毁、伤害等都是生活中强势的破坏者,而最终却能被平淡如水的生活所感化消融。如日出时分,长街与千堆雪的互相瓦解,化作潺潺流水而去。
故漂泊是人生常态,对于勇于挑战新奇未知的人而言,他们已将心安在海上,一生漂泊成了他们千里朝圣的使命。孤独是人生常态,对于挣脱名利枷锁,敢于直视缥缈人生的人而言,一书一茶,一猫一草,人生足矣。
平淡是人生常态,轰轰烈烈的个人英雄主义时代已经过去,现代批量涌现狂热掘金者,盲目机械运转只剩金钱驱动。
忘了我们到底是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亦或只是活成别人眼中的自己。戴着墨镜拼命赶路的人,营营役役,晕头转向,看不清远方,分不清忙与盲。
我们有多久没静下心来读一首诗,看一场花雨,听一场虫鸣鸟叫声……浮躁不堪的人再也静不下来,尘埃漫天怎可辨识璀璨星辰?安顿好自己的心,照顾好家人,学会做一个有趣的人,这才是我所追求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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