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我国自古而始的等级尊卑思想的影响,还是教师职业特点的使然,抑或是其它方面的因素,只要留心,我们不难发现许多教师很有“教师的样子”――在学生面前摆“架子”,以“人师”自居,刻意维护“师道尊严”。
你看,校园里,他们走路反剪着手,目不斜视;课堂上,不苟言笑,凛凛然不可侵犯,充当高高在上的知识权威与代言人的角色。他们是发号施令者、指挥官和评判员。就在平时的生活中也是“师味”十足,人们往往能一眼看出这是教师。
记得刚工作那阵子,学校一位年长教师对我这一毛头小子语重心长般叮嘱:“你任教的这个班的学生太调皮了,你要有教师的样子,一定要凶一点。”
于是,我“全身武装”走进课堂,带着一双“火眼金睛”,学生中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严加呵斥,把自己认为的“异动”扼杀于萌芽状态。这些做法也确实有了效果,课堂上安静了,往日的“捣蛋鬼”不敢轻举妄动,其他的学生也对我避之莫及。
不知不觉中,我有了“教师的样子”,庄重严谨、循规蹈矩,时刻告诫自己,在学生面前,你是教师,你得有教师的样子。
但是,那个时候,自己总觉得课堂比较沉闷,学生极少回应老师的提问,更不喜欢讨论、提问题。无论是课堂还是课余,都不愿与老师交流。是农村的孩子胆子小,不愿表达?如是这样,但为何课余时间里却有一阵接一阵的欢声笑语?
反思中,我看见了这样的老师,这样的课堂--
这是英国的一节科学探究活动课,教师拿出一白色圆柱体,让学生猜它在斜面滚下时能到达的距离。“用你自己的硬币作标记,圆柱体离谁的硬币最接近,桌面上所以的硬币就是你的;如果大家都错了,桌面上的硬币就是我的!”
大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起来,分别拿出1镑或20镑不等的钱币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位置。当教师把圆柱体放到斜面上突然放开手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圆柱体静止在斜面上!
孩子们输了,教师赢了。但教师仅仅做了一个拢钱的手势,丢下一个幽默的表情,然后站起来爽朗地笑了。接下来的场面就更热闹了——所有的学生都进入了猜测讨论当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底下有强力粘贴胶?底部有磁体?或者底部是不易发现的平面……
有的学员还迫不及待地将圆柱体抢过去要看个究竟。那种狂想的氛围,那种猜测的温度,足以感染在场所有的人。
还有这样的一个课堂情景:某年纪稍大,身形肥胖的女教师在上“长度的测量”,在学生完成基本的测量会务后问:“大家还想测量什么东西的长度吗?”
一会儿,一个男生声音飘了出来:“老师,我想测量你的腰围。”这是班中无心向学的捣蛋大王说的。这时,教室里出奇的静,空气也好像凝固了,大家似乎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但是,这位女教师沉默了一会后笑着说:“好,那你来测量吧!”这学生很感意外,受宠若惊般到讲台前,测量老师的腰围。课堂里热闹起来了。
当这个学生测量完读出数后,教师又问:大家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测量我的腰围呢?孩子们都兴致勃勃地思考着,交流着,比划着。那个不爱学习的捣蛋大王,也认真地参与其中……
在我的眼里,上述事例的两位教师都没有教师的样子,看不到教师的“威严”。但正是如此,才能产生强大的感染力、温馨亲切、轻松活泼的课堂,教师用爱心和智慧拉近了师生间的距离。原来,教师放开了,学生也就开放了。
相反,那种“师味”的,被目标任务教案、教材束缚着、抑制着的课堂,远离了学生,心与心的交流也就不可存在的了。这样的课堂,始终是沉甸甸的,没有生机。
教师应该是有怎样的样子?“过去的大师”也给我们很多的启发。
孔子在上课的时候,就允许个别学生在一边弹琴。沈从文第一次上课时,看到下面黑压压的这么多人,紧张了,突然忘记了内容而讲不下去了,就在黑板上写道:“同学们,我讲不下去了,我害怕了。”这“不像教师”的他,以自己的真诚、以大师自身的人性光辉赢得了人们的崇敬。
傅国涌老师也在《人生最美是相遇》的报告中谈起了这样的一件事:当时重庆南开中学有一位叫谢邦敏的同学高中毕业时,物理科交了白卷,同时附上自己填的一首词:“……题未算,意已昏,下周再把电、磁温。今朝纵是交白卷,柳耆原非理组人。”
卷子交上去后,他的老师魏荣爵也在卷上写了一首诗:“卷虽白卷,词却好词。人各有志,给分六十。”于是,谢邦敏同学物理不用补考,考入了西南联大法学院。
四年后,他成为北京大学法学院年轻的老师。交了白卷却得了六十分,魏荣爵老师这做法确实“不像教师”,但正是这不像教师的行为,成全了谢邦敏的一生,也有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相遇。
这些没有“教师样子”的大师们,以其独特的魅力和风范,影响着他的学生,为后人树下了良好榜样,值得我们深思。
我尝试改变着自己,不再以“老师”自居,不刻意考虑什么师道尊严,不再带着火眼金睛,不再是挑剔的眼光。我面前的孩子,也不是“学生”,而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充满个性特征的发展着的人。
那天,看到很多学生冷得缩着身子,看表情也有点疲累,而外面阳光正明媚。我轻轻说:大家一定是想到操场走走了,是吗?那我们等会就去吧。孩子欢欣雀跃,我们高效地完成了教学任务后,跑向了操场;圣诞节那天,我在学生的要求下戴上了红帽子,同时我也收到了孩子送的糖果……
学生的话语多起来了,课堂主动学习的劲头增强了。渐渐地,我摒弃了“教师”的样子,同时找到了让学生和自己都满意的课堂。
教育无痕,润物无声。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师生的交往,贵在心与心的沟通。也就是说,当学生没有感觉到你是“教师”时,那种“摇动”“推动”“唤醒”就产生了。真正的教育,需要我们摒弃原有的“样子”,做一个不像“教师”的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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