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开心的时候,会蹲下身来;凑到我的眼前,眉飞色舞的问我“平儿,你想吃啥”?怜爱的神态;没有丝毫的掩饰。
见娘露出平时少有的高兴样子;心里即酸楚又温暖的背后,往往会有一丝不祥的忧虑…
娘从或是面缸;或是面袋里,挖来本就不多的几瓢面粉,又吩咐我去屋前院子里割来韭菜。
于是我知道,娘要给我包;我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我同母亲向来不喜肉食,韭菜不应季的日子里;娘也会包白菜、粉条加淇子馅的,或包子又或者是饺子。
每当此时,我总是端坐在母亲身旁;安静地看着母亲做活,这时节,娘也从不指使我去做这做那。仿佛穷苦的日子,离我们远去了…
娘熟练的,揪下一小团发酵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来回叠成手掌宽窄后切成面条状;再钭刀切成比小拇指指甲还小的菱形,用油炸成两面金黄;母亲管这叫“淇子”。
晾凉后,盛出些许在小碗里;娘嘴里嚅着一边端给早已垂涎欲滴的我,四下张望着,总是吩咐我进里屋吃完再出来。
少不更事的我,每每一付莫明其妙的神态;总是在母亲凌厉的眼神下,以极不情愿的躲进里间屋去而告收场…
能在娘慈爱眼神里;享受美味加母爱的浓浓温馨氛围;终究成了一个奢侈的梦…
一切收拾停当,母亲拿来面板,布面、盖帘、擀面杖;将各种馅料倒入搪瓷盆开始调馅。
“给我儿上上犒劳”……母亲往馅料里猛倾下香油瓶嘴,少有大方的;倒了比平时客人来包饺子还多些的芝麻油后,伸出舌尖,迅速舔一下瓶口汤下的…
甚至,有时因为动作过于熟络;瓶嘴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油星,母亲仍会啧啧她那皴裂;少有血色的嘴唇,眯起眼睛;极度夸张地嗯一声…
仿佛品尝的是,世间不为人知的琼浆那般陶醉……
其时,尚幼的我闹着要擀面皮,母亲由我去擀;原本该是圆圆的面皮才好包,被我擀的三角四楞的。
母亲性子急,用手抻圆包上几个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母亲,边抢夺过我擀着正欢的面棍边把我扯在一旁。于是,委屈的我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又气又急的母亲,半是呵斥半似劝慰道:“你擀那玩艺又不行,还抢头”…
母亲彪悍的性格,终于显露;虽稍纵即逝。她用条帚扫着我两袖及满身的面布,柔声道:“俺孩听话,一会包完就给你煮饺子吃;你听话,哈” ?
每每令我不解的是,娘每次和的面和馅总是刚刚好。即:面皮正好能包完所和的馅料,顶多也不过;最后包两个,用两个面皮包一份饺子馅量的,娘管它叫盒子的东西。
母亲总能用指尖捏出一圈匀均的花边,甚是好看。娘说:“剩饺子馅,拉饥荒;剩皮有新衣服穿”寓意着家里富裕…
母亲一时彪悍的呵责声,终究使幼小的自己放下心来——母亲不会因艰难的生活,姊妹惹她的生气;与父亲在家因家务琐事闹的小矛盾而舍我而去…
那个年月,乡下人命贱;因生活艰难也好,家务琐事争吵也罢;寻了短见的人,并不是什么鲜见的事情…
饺子将熟,母亲盛出一个在碗里;嘴里呵着气夹开饺子,送到我面前催促:“快点,尝尝熟了木有”?
母亲又将四个饺子,盛在一个干净的碗中;沥干汤汁后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抹了把碗边,转身来到橱屋门内,将碗举过头顶;仰首轻合两眼,口中念念有词…
那刻虔诚的样子,我大气不出的望着母亲的每一个动作。后来听母亲说,那叫上供。
母亲养育了我们姊妹六个,还未分家时,姊妹们常常因挑水拌嘴;其时,在农村饮用水井离家尚远;拐弯抹角的约有二里许。
母亲胳膊做月子受了寒凉,又在自行理疗时烫伤过几次,中午晚间收工后,每见姊妹为挑水吵闹的面红耳赤;自己挑水累的晚饭不吃就歇下了。
心疼的不行时,悄悄担上水桶去挑水;终于扁担和水桶的响声,还是引来了姊妹姥姥及母亲的斥责:“你那么点年纪可不兴去挑水”…
终于,在一次大家争执中的不经意间;我挑起水桶狂奔出去,姐姐追我不及;生气的任由我去。于是,我挑来第一担水。
只记得边走边洒,挑到家时仅剩下半挑不到的水;那时我个头尚小,担起来水桶离地太近;前嗑一下,后绊一下。
母亲心疼的,直骂哥哥姐姐不心疼我;其实是我自己闹着要挑。母亲见拗我不过,她上工时,又不得时时看顾我;赌气说:“说不听你!你挑吧,压得你以后不长个了;说不上媳妇,没人管你”?
一旦开了头,每当看到水缸要见底时;我便偷着去挑水回来。姥姥和母亲索性将水桶藏起来,用杂物遮盖上。我便去邻家借来水桶和扁担,为的是娘下工回来;不至和姐姐哥哥们因为挑水再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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