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后
文/文洁
自铲车挖开第一捧沉默的泥,云便落了下来,填成了倒影,包罗万象,它躺下,就成了山水。荷花的种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埋进去,大概是冬天冰封了河之前。冰冻住了月亮,却放过了人们对来年春天的所有幻想,终于,冬天无疾而终,死透了,便化为半行诗,在大自然因果律的引力之下,养活了那自古至今总长在平平仄仄中的荷花。至此,水、叶、乃至人也都成了荷花的形容词。
同春日的牧羊令,秋的雁阵,冬天梢头将化不化的雪一样,夏天的代表可能不是桨声灯影,向上是烈日,向下是水。两者一中和,剩下的神话与庙宇中,最贴切不过的就是荷花。
说来也怪,诗人们拿黑墨泼它,它就得了文人墨客那把君子骨,理所应当;可后来九天上仙女失手打翻胭脂奁,渲染出那个绯色人间时却忘了它;再后来人们培育蓝色的玫瑰,水生的葡萄时,从未打算将荷花变个颜色移到岸上。桃李不言,下身成蹊,荷花不言……不,它本就不言。可,一千个人眼里只有一个荷花,它永远清高的不知所措,孤傲的荒唐,永远在水一方。
从教室到后操场的红铁桥,百余米。
一边是以笔为矛的云月鏖战,另一边是注定归宿般的无人问津。
它就在我的隔壁,却无壁可隔。
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我是半个愚人加半个疯子,却也喜欢水,算无头苍蝇附庸风雅,我注定讲不上来为什么。很直观的,水能带来平和的思绪,将亘古的流逝,能量的交换有形化。它总包容万物,情绪上所有不安、郁结,求而不得的不甘和力不从心的萧索都溶解到水中,却顺着藤蔓而上,从淤泥中挣出,绽而为花。这荷花像是一切的终止符,成为神的黄昏,将我从猎犬、栗色马和斑鸠的陷阱中救出。可它偏长在了我的高中三年,在大多数乱七八糟的日子中,它偷了落在湖面上的雨,酿成苦酒,灌入人生的盏,连同所有误区、岔口、陌生界限和机会均等这些俗套的情节在一起。我还是不得不回到那个泥沼,但总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开始相信,我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像是荷冲破淤泥,不再是一种普适万物的自然规律,更是突破了那未卜先知的诅咒,是向周遭的抗争、对铁证的质疑。它终于未被陈旧迂腐的观念们拉下水,于千万行尸走肉中出了一个叛徒,虽不容易也要活个明白。
我再看向它,便有了另一种荷花。
天地间有光,从来不是因为神说要有光。这源于焦泥对云端仍有执念、登山者依旧在等他的风口、人们还在做三四月的事,追逐着太阳。是这些,支撑我们到光破云而出。人类因此,才有了星辰大海的可能。
堂皇转眼凋零,喧腾短命,唯那种如荷花般反叛的、静谧的、缄默却掷地有声的力量从无名山起,崛而为丘,与尘埃和曙光并升腾。从山河百川汇聚于这小小的一隅,渗透、!被吸收,沿着心跳的鼓点,流向四肢百骸,形成所谓新的呼吸、新的生命。一切的一切都将被重新杨图。像一束光从地底透出来,那些压抑着的,徘徊着的声音再无处循形——它给所有仍在阴沟里活着的人们争了一个交代。
生于黑夜,于暗处见光明世界,此心乃白日春天。
素素微评∶
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文字,正如我特别喜欢这个细腻敏感的小姑娘一般。一度以为她的思想就是她的生活,后来才发现她的思想可以是她自己的崭新的全世界。
她的文笔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和老练,明明什么都还没经历过,文章却写的像经历过众多人间疾苦一样。
古往今来写荷花的文有很多,无论是周敦颐的爱莲,还是朱自清的荷塘……相比,本文是花样青春的迷茫和纠结,不同于周朱二先人的岁月流深。
而我,当然更喜欢这一篇,没有为什么,只是我爱屋及乌敝帚自珍。我只是单纯地很喜欢很喜欢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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